編按：那些舉世聞名的偉大藝術品，是怎麼被創作出來的？《藝術史一千零一夜》用68則精彩的故事，小說的口吻，道出世界級藝術品的誕生過程……

從埃及朝西北出發，穿越地中海航行大約十到十二天，汪洋中開始浮現島嶼。峭壁像蜷伏在水中的巨人，山谷往內陸延伸，布滿綠意成蔭的松林和銀光閃耀的橄欖樹叢。穿過了重重島嶼，便是希臘大陸。在圖坦卡門的時代，這片土地係由尚武的諸國王統治，各自據有山頂的宮殿。不論是敵是友，這裡的人都說著同一種語言，在埃及人聽來裡則顯得完全陌生。

隨著時間推移，地中海上來往的船隻越來越多，從埃及到克里特島，從希臘到義大利，不勝枚舉。他們載著一甕一甕的葡萄酒和雪松油，銅塊、金塊、武器、珠寶，以及精美彩繪的陶甕。漂洋渡海而來的東西，不論用途和妙處都超乎人們的想像。商人和旅人彼此交換無與倫比的故事，有人航行到比落日更遠的地方，有人遭遇過六頭怪物的攻擊，總之不乏這一類他們自己宣稱的故事。

距今約二千六百年前，好戰的國王們已經消失很久了，希臘小城邦林立。最重要的建築不再是國王的宮殿，或是說不再是人間國王的宮殿。最宏偉的建築是神殿，希臘人為他們的神特別建造的房子。

希臘人認知的神和人類沒有太大的不同，只是更魁偉，更有力，也更美麗。希臘人在神廟裡安放神的雕像，彷彿神就住在裡面。隨著城市越來越大、越來越富裕，原本的舊神廟也要改頭換面。木樑柱和木板牆已經不夠氣派，他們看上了大理石，以大理石雕成的高大柱子，在陽光下顯得無比耀眼。建築這些大理石神廟和製作雕刻，為建築師和雕刻家創造了大量工作。

希臘諸神不論男神或女神，行為也和人類沒有兩樣。祂們會吵架，欺騙，墜入愛河，有時也和人類談戀愛。一旦有了男人和女人，也就有說故事的題材，譬如誰的爸爸或媽媽是天神，比如英雄海克力斯（Herakles），他是眾神之王、霹靂雷擊之神宙斯的兒子。這和埃及真的很不一樣。埃及的阿頓神比任何一位希臘神都更神祕而強大，但你無法想像祂會對你說話或擁有一個家庭。

戰爭王國時代的英雄故事，甚至比諸神神話更令人著迷。邁錫尼國王阿格曼儂（Agamemnon），對特洛伊城發動十年的戰爭，或是雅典王子忒修斯（Theusus）與米諾陶（Minotaur）搏鬥。這頭半牛半人的怪物被克里特島的米諾斯國王關在黑暗的地下迷宮裡，專吃年輕男女的鮮肉，直到忒修斯把牠殺死。

陶甕畫家克萊提亞斯（Kleitias），跟大多數的希臘藝術家一樣，他們對這些故事瞭若指掌。在他雅典的工房裡，他為盛酒的陶甕、酒杯、陶碗繪上圖案。首先，捏陶師艾爾戈提摩斯將一塊黏土放在轉盤上塑出優雅造形的容器。待黏土變乾後，克萊提亞斯先用炭筆在兩側勾勒線條，然後以畫筆沾上極細的黏土和水調合的塗料繪出圖案。陶器送入窯內，高溫讓克萊提亞斯畫過的圖案變黑，窯燒好的陶器則蛻變成亮麗的赭紅色。

克萊提亞斯會與雅典的其他陶甕畫家相互較量技藝。同一個耳熟能詳的故事到了不同藝術家的手中，往往增添了讓人意想不到的驚喜，多出一 些前人沒想到的細節。和絕大多數埃及藝術家和工匠有一點最大的不同，他們會在作品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如果連自己的畫作都不能歸功於自己，畫家幹嘛精益求精？

克萊提亞斯在這只酒甕上畫下的人物不下兩百個。其中有特洛伊戰爭的場面，還有忒修斯和牛頭怪的故事。看，就在甕口下緣，一艘划槳船已駛向岸邊，槳手們起身躍起，揮舞雙臂，為忒修斯的凱旋歸來興奮歡呼。其中一名水手已經迫不及待跳入水中朝海灘游去，海邊的慶祝派對已經開始啦。生動的場面有如克萊提亞斯親眼目睹一般。

酒會上的客人尤其熱衷於談論酒甕上的繪畫故事，更不忘吹噓自己的獎盃。「看到沒，」主人一手指著游泳者，「這簡直是神來之筆，我這只酒甕是克萊蒂亞斯畫過最棒的作品。」

「確定嗎？我的朋友。」一名客人靠過來，臉上泛著紅紅的酒氣，「我那個雅典娜的誕生，直接從宙斯頭上蹦出來才叫精彩絕倫吧。」

得天獨厚的銀礦，加上繁忙的港口，雅典一日比一日興旺。這應歸功雅典娜女神將她的子民照顧得無微不至。她的神廟屹立於雅典衛城，這裡是市中心巍然聳立的巨岩。現在正是雅典人榮耀雅典娜的時候， 因為她讓雅典城變成了全希 臘最偉大的城邦。

作者介紹｜麥可．博德 Michael Bird

作家，藝術史學者，廣播人。文章散見於The Times, The Guardian, Modern Painters, Tate，並為英國BBC和Radio4製作藝術節目。著有《一百個改變藝術的想法》、《聖艾芙斯藝術家：一部地點與時間的傳記》，介紹珊德拉．布婁、布萊恩．溫特、林．查德維克等現代藝術家的著書，兒童詩選《蚱蜢在笑》。此外也發表散文與文章，廣泛受邀演講。作者目前在大英圖書館的古狄生獎金支助下，進行現代英國藝術的口傳歷史研究。

本文部分內容取材自原點出版《藝術史的一千零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