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智慧與慈悲 達賴喇嘛
十四世達賴喇嘛丹增嘉措是一位崇高的宗教家,也是一位充滿智慧的政治家,與心繫和平的哲理家。對西藏人民和他的信眾而言,他更是一位行走人間的菩薩。
在西藏人民的心目中,觀世音菩薩乃守護這一片雪域神山的菩薩,而每一世的達賴喇嘛,皆被視為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的化身。西元1935年7月6日,藏曆木豬年5月5日,距離第十三世達賴喇嘛土登嘉措圓寂已兩年,一個名叫拉莫頓珠的男嬰降生於青海安多地區塔采村的一戶農民家庭。這個小村落大約只有二十戶人家,大多以務農維生,種植小麥、青稞、蔬菜等農作物,是個典型的藏族村莊。拉莫頓珠的父母親一共生了十六個孩子,九個不幸夭折,順利成長的二女四子中,他排行第五,一家人雖過得簡樸卻自在滿足,塵世的紛擾似乎與他們沒有任何關聯,誰也沒料想到,他們寧靜祥和的小世界,即將發生足以撼動藏地的大事件。
降生農村的轉世靈童
依循西藏的歷史慣例與宗教規儀,第十三世達賴喇嘛圓寂後,攝政的熱振仁波切便擔負起尋找轉世靈童的重大責任。他按照土登嘉措留下的指示,前往拉薩東南方約九十英哩處的聖母湖(娜嫫拉措湖)進行觀湖儀式;藏人相信,有道高僧能從湖水中望見未來的影像,進而指引他們找到達賴喇嘛的轉世之地。經過數日祈禱與禪定,熱振仁波切看見水裡呈現Ah、Ka、Ma三個藏文字母,隨即又顯現一幅圖畫。於是,尋訪小組分赴西藏各地,找尋攝政觀到的秘像所在。拉莫頓珠兩歲的時候,往東尋訪的一行人到達了塔采村,並發現村裡有一幢平房──拉莫頓珠的家,模樣與特徵正好與湖水的顯像契合!他們受主人之邀進屋作客,與這家人親切攀談,為首的格倉仁波切則喬裝扮作僕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暗自觀察。當時,他身上配戴的一串佛珠乃十三世達賴喇嘛生前所有,拉莫頓珠見到之後竟對他說:「這是我的,還給我!」並道出每一個客人的真實姓名。
據說,轉世靈童記得前世的人和物,有些靈童甚至不需要他人教導便能唸誦佛經。接著,拉莫頓珠又正確無誤的指認出一面鼓和一根拐杖,這兩樣東西也是十三世達賴喇嘛的貼身之物,再加上塔采村的地理位置與Ah、Ka、Ma三個字母各自代表的意義相吻合,尋訪小組確信,眼前的這個幼童,便是再次轉世的達賴喇嘛!隔了幾天,來了一個更浩大、成員更高層的尋訪團,準備將拉莫頓珠迎往聖城拉薩,他的家人也一同隨行。不過,由於拉薩方面擔心時任中華民國青海省主席馬步芳的刁難(塔采村位於青海省境內),一切都保持高度機密,說拉莫頓珠只是候選人之一,還付給馬步芳一大筆「贖金」,直到1939年才正式啟程。一路上,他們只靠雙腳和牲口的載駝翻山越嶺,行走了三個多月才抵達拉薩;即將到達目的地時,拉莫頓珠的父母方被告知,自己的小兒子竟是達賴喇嘛轉世。

與眾不同的養成教育
1940年,十四世達賴喇嘛的坐床典禮在布達拉宮隆重舉行,年僅四歲半的拉莫頓珠正式升座,成為西藏人民的精神領袖。不久,他於大昭寺受沙彌戒和剃度儀式,並取丹增嘉措為法名,開始接受一系列佛法教育,課程包括大五明及小五明。大五明指的是梵文、哲學、工藝、醫藥、佛學,小五明是詩學、戲劇學、占星學、詞藻學、聲律學。在自傳《我的故鄉與人民》中,達賴喇嘛說,就像大多數孩子,面對書本與習作時,他難免也會產生壓倦和抗拒的心態,但一旦克服了學習障礙,功課反而成了最大的趣味與享受。同時,他還對西藏以外的世界充滿好奇,「我有本地圖冊,我常盯著上面遙遠的國度,想了解那些國家的生活,可惜我不認識任何看見過這些地區的人。」為滿足強烈的求知欲與好奇心,他開始從書本上自學英語,並藉由閱讀藏文報紙關注世界局勢。
達賴喇嘛的童年和少年時期大部分都在布達拉宮度過,雖然家人就住在離他不遠之處,且經常進宮探望他,但他多數時間與成年僧侶一同度過,缺乏母親和其他同齡孩子的伴隨,難免感覺失落。不過,在這個獨特的環境中,他依然不乏童年的歡樂。「我一直著迷於機械的東西,但沒有人能為解說我這方面的知識。小時候,了解我興趣的好心人,會送我一些機械玩具,例如汽車、輪船、飛機。我不會玩很久,老是把它們拆散,看裡頭是怎麼運行的。我通常可以把它們再組合,自然有時會搞得一團糟。」當然,自八歲時接受第一次灌頂以來,隨著年齡漸長,以及佛學修持與素養的日漸深厚,達賴喇嘛的心境愈來愈寧靜祥和,宗教信念和信仰益發堅定。「總而言之,我的孩提時代並非是不快樂的。老師們的慈愛是我應當永遠保存的記憶,他們給予我的宗教知識,永遠是我極大的慰籍和指導。」
風雲變色前的短暫寧靜
西藏高原如世外桃源般的安寧,因為中共解放軍的到來從此不復返。1949年10月1日,毛澤東於天安門宣布「新中國」的誕生,但當時中共的勢力尚未能控制西藏。一年後,中共中央政府誓言要「和平解放西藏」,雙方的和談宣告破裂,解放軍發動戰役,第十八軍四萬餘人分八路越過金沙江進軍昌都(位於今西藏自治區的最東部),西藏軍隊節節敗退。在眾多僧侶的要求下,攝政達扎活佛被迫辭職,才十六歲的達賴喇嘛提前於10月17日正式親政,處理政教事務。隨後,由於情勢越來越危急,他與大批西藏官員撤離拉薩,暫赴西藏南部的亞東避難。另一方面,西藏代表團前往北京進行和談,雙方簽訂了一紙《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關於和平解放西藏協議》,條約內容大致是就西藏的治權進行「釐清」。對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而言,這一切無疑是個難以承受的重擔,若非心懷強大無比的信念與理想,絕對無法支撐至今。
戰事與紛爭告一段落後,達賴喇嘛重返拉薩,過了幾年「太平」日子,但拉薩、江孜、日喀則等西藏重要大城,皆有解放軍重兵駐守,中共中央政府至此已全面控制西藏。達賴喇嘛派出代表團到北京向毛澤東及其他中央領導人「致敬」,受到毛澤東的接見,1953年,達賴喇嘛當選「中國佛教協會名譽會長」,次年,他與十世班禪喇嘛同赴北京,參加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達賴喇嘛被選為第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並且與中共領導人毛澤東、周恩來、鄧小平等人會面。不過,表面的和平假象並未維持太久;1956年底,達賴喇嘛與班禪喇嘛受印度政府之邀,一齊前往印度參加佛陀兩千五百年誕辰紀念活動。同時間,中共中央對於各地的階級鬥爭業已展開,待返回拉薩時,西藏的緊張局勢已難扭轉,二十三歲的達賴喇嘛遂遷居羅布林卡夏宮,準備於大昭寺的年度大考中取得「格西」頭銜──相當於佛學博士的最高學位。
終生奉獻給西藏
1959年3月10日,中共西藏軍區政委譚冠三設宴,理由是慶祝達賴喇嘛獲得學位。西藏民眾擔心領袖遭到中共綁架,勸阻他赴宴的同時,還在拉薩街頭遊行呼口號,要求中共撤離西藏,爆發了零星武裝衝突。3月17日,解放軍以保護達賴喇嘛為由,炮擊被藏族反抗部隊占據的羅布林卡夏宮;當天星夜,達賴喇嘛終於揮別拉薩飛往印度,從此開始了流亡生涯,以及西藏自治運動的推展,而3月10日也被流亡藏人定為「西藏人民起義日」。在印度總理尼赫魯(Jawaharlal Nehru)的支持下,達賴喇嘛於印度北部的達蘭薩拉(Dharamshala)成立了西藏流亡政府,隨同他逃離家鄉的約八萬名藏胞也被安置此地,延續藏族的歷史文化、宗教信仰、生活習慣、以及教育體系,達蘭薩拉因此被稱為「小拉薩」。
另一方面,達賴喇嘛大力呼籲聯合國正視西藏問題,促使聯合國大會於1959年、1961年、和1965年通過三項決議,要求中國尊重西藏人權與西藏人民族自決的願望。他數十年來奔走努力,運用智慧與慈悲化解紛爭,終於讓世人看見並了解西藏問題,於西方世界獲得相當廣泛的同情與支持,他本人的國際聲望也日漸提高,與多國王室政要均交好,許多國家皆以元首的規格相待。譬如,他多次與教宗會晤並保持密切聯繫,老布希(George Bush)、柯林頓(Bill Clinton)、小布希(George W. Bush)、歐巴馬(Barack Obama)等四位美國總統都曾在白宮接待他,不少好萊塢影星與知名藝術家的聲援和號召,更令達賴喇嘛在歐美的追隨者愈來愈多,其中最著名的當屬李察吉爾(Richard Gere)和莎朗史東(Sharon Stone)。此外,他分別於1997、2001、2009三度來台訪問。
用智慧化解對抗
「人道主義和對眾生慈愛,只可能源於對宗教內容的覺悟。無論何種宗教,其理解與實踐的本質,都是為了和平的心靈和和平的世界。如果個人不得安寧,就不可能把安寧帶給別人,也就不會有安寧存在於個人以至於民族與民族之間。」1989年,達賴喇嘛榮獲諾貝爾和平獎,表彰他使用非暴力手段,為西藏自由所作的努力。諾貝爾委員會主席特別表示,頒獎給達賴喇嘛,同時也是緬懷印度聖雄甘地(Mohandas Karamchand Gandhi)的貢獻;而達賴喇嘛獲獎感言的演說重點,即是表達以對話替代武力對抗,解決當前狀況的期待。在國際社會的壓力下,中共自2002年起,與達賴喇嘛的特使就西藏問題,進行了六次未公開的談判。
「愛自己其實是很重要的。若我們不愛自己,又如何能夠愛他人﹖有些人在談到慈悲時,似乎認為它代表著全然罔顧自己的利益——即犧牲個人的利益。這並非慈悲。」達賴喇嘛被中共政府視為西藏獨立的支持者,但他近年來主張西藏不妨實施自治,他認為,把西藏留在中國,更有利西藏經濟的發展,但西藏的內政和文化必須交由藏人處理。2005年,《時代》(Time)雜誌將達賴喇嘛列為世界一百位最有影響的人之一。他說,他這一生最大的願望,便是持中國護照重返西藏;高齡七十七的他,不知有無可能實現這個願望?中共新一代領導人,又會用什麼態度面對達賴喇嘛與西藏問題?這一切看似遙遠,卻與身在台灣的我們有切身的關係。希望我們也能擁有同樣的智慧,解決我們自己的問題。●○
圖片/達志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