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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樣也算情書|妳是我,不能免疫的病

我戴著口罩。坐在人來人往的站前,望著人潮,發呆。人來人往,每個人都一樣,戴著口罩。這是危城的一日。你不知道誰危險, 他也不知道, 於是, 大家都戴上口罩,避免危險。專家說,這次新型冠狀肺炎,比過去的SARS 可怕,在於你若感染,還不必有發燒的症狀,你就可以傳染給他人了!也就是,若是SARS 患者,你總得先發燒,然後你我皆知,你感染了,我於是知道怎麼應對你的狀況。

但,這次不同。你迎面走來,我看看你,你沒有任何症狀。我們相互擁抱親吻,親暱聊天,一如往常。但幾天後,我可能發燒了。是你嗎?還是我從他人處感染?是那天穿梭你我之間的,任何一個人嗎?這便是危城之日裡,危城之內,每個人的人心惶惶啊!我們不知道誰是隱匿的殺手,只好戴上口罩,迎對每一個人,不管你曾經跟他多親密!

我坐在那,也許戴口罩太久的緣故吧!感覺有點暈眩。有點胡思亂想。妳說,搭高鐵來。我竟閃了神。搞錯時間,提早一個多小時到。一個人,遂坐在那,等妳,等我的愛。提早這麼多,妳應該還沒過台中吧?等愛,是寂寞的。但,等妳,是歡愉的。妳應該也是戴口罩,坐在人不多的高鐵裡,望著窗外發呆嗎?我沒跟妳說我到。否則,妳大概要撒嬌的嗔怪我,又晃神啦!我八成也要噁心巴啦的說,沒辦法嘛,愛情是一種病。但我沒有說出口。愛情是一種永遠無法免疫的病。

一對情侶,從我面前走過。手牽著手,都戴口罩。男的 拖著一個中型行旅箱。兩人沒說話,一逕向前,手牽著手。愛情若是一種病。愛情的陷溺,或愛情的無可避免,往懸崖邊上逐漸坍塌,若是一種病的話,那它的沉淪,或荒蕪,會不會也是同樣的一種隱喻呢?我年輕時,寫過的「你給我天堂 也給我地獄」,天堂與地獄,我未曾經歷過的,都因為你,我經歷了。

愛情, 是賜福的。但賜福何其殘忍, 如果一旦剝奪的話!我輩中人,懂的。因為我們,誰不曾在愛的賜福下,欣喜若狂!誰不曾在愛的剝奪後,沉溺幽谷!

愛之所以必須是瘋瘋癲癲,痴痴狂狂的,只因為它是一種病。一種你永遠無法免疫,也無法抵拒的病。他若是變心了,你希望是有徵兆可循的變心,還是,毫無跡象的,心變呢?你我皆凡人。我們沒有超能力,莫怪乎,求姻緣,卜婚姻,問感情的事,永遠有市場。

但愛情應該是一種病嗎?很多年後,我自己翻翻當年寫的文字,上面傷痕纍纍,但淚痕已乾。當年不管我病得多重,於今,也僅剩一些小小的瘡疤,還有滿滿的疼惜了。我們不可能免疫的。於是愛情才顯得那般高傲。來時輕狂,去時瘋狂。來時輕拂你的心,去時狂扁你的魂。我們不可能免疫的。我坐在那,胡思亂想。妳傳了簡訊,到板橋了。真好。我怎麼都不能對妳免疫呢?我起身。我扭動一下坐僵了的身軀。把剛剛拿下來透口氣的口罩,戴上。

這是一座危城。這是一個疫情打游擊戰的世界。這是一場病毒撕裂我們親密互動方式的持久戰。還好,有妳,我今生今世,不能免疫的妳。過一會,妳會從出口處走來。笑盈盈的。一如我當年認識妳的時候。妳會戴著口罩走來。妳會拖著出差用的小行李箱。妳會登著高跟鞋,踩著輕盈步伐,在車站大廳,踩出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旋律

誰說我不愛妳?! 看到妳時, 我必欺身而上, 戴著口罩,吻妳。這是一座危城。妳是我不能免疫的病。我要牽著妳手,走進危城,毫不遲疑。

TEXT 暢銷作家 蔡詩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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