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五大最潔淨的城市之一，「花園城市」美名堂皇華麗，從城市規劃到經濟，新加坡都是獨當一面，但她跟亞洲主要城市一樣面對剩食的危機。

去年七月，Google Maps 攝錄員穿梭新加坡的熟食中心，把它們加進地圖。鏡頭捕捉了琳瑯滿目的廉價美食，卻忽略了鏡頭以外的實況：吃不完就留在餐盤上，因年老或外籍清潔工丟進垃圾桶。一輪輪的食客，一間間的熟食中心，丟棄食物的行為此起彼落。

「新加坡人迷戀食物的新鮮，得天獨厚地享受著從世界各地進口的豐富食物。消費新鮮食物並無不妥，問題在於我們的購買和丟棄文化。」Jasmine Tuan 這樣形容新加坡人購買和浪費食物的情況。從事品牌顧問的她也在環保時尚方面相當活躍，剩食也是她研習的人生課題。儘管是全球五大最潔淨城市之一，新加坡的垃圾量在過去40 年增加七倍，當中剩食的比重相當高：十年來增加約兩成，單是2019 年就把7.44 億公斤的食物送到堆填區，埋藏於椰林樹影之後。

食物浪費還是廢棄？

在Google 搜尋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搜尋詞會把「food waste in Singapore」（新加坡的食物廢棄）自動建議為「food wastage in Singapore」（新加坡的食物浪費），彷彿花園城市長期以來只看到有否浪費新鮮食物的問題，卻忽略了「食物廢棄」更廣泛的涵義。事實上，新加坡政府在此方面的工作也是傾向針對後者。這裡沒有強制垃圾分類的規例，大規模地處理廚餘的設施欠奉，長年依賴焚化，把白白浪費的食物無辜地燒成煙灰。

不少新加坡朋友表示，食物浪費問題的關注度偏低，所以政府在2015 年開始公民教育，宣傳小冊子、商界作業指引、校園推廣計劃齊備，並派發海報和餐檯貼紙，主要是宣傳不要浪費、珍惜食物等。在千禧年代初，這種循循善誘的語調也許尚可接受，但食物廢棄量在十年來有增無減，且預計會隨著人口和經濟增長而繼續飆升。政府也意識到不能夠只聚焦於浪費，而是必須全面地減少食物浪費、重新分配未有售出或多餘的食物、回收及處理廚餘。

拯救食物的商機

2019 年是新加坡的零廢棄年。「這不是政府可以獨力完成的事，每一位新加坡人都要參與。」永續發展與環境部部長Masagos Zulkifli 在台上地表示要實行循環經濟，把垃圾變成珍寶。

台上的聲明鏗鏘，台下的世界亦有和應。新加坡星展銀行也把剩食定為永續發展主題。有趣的是，星展銀行並不是著眼於減廢，而是未來糧食安全。集團董事及新加坡區域主管許志坤在一段社企簡介影片中說：「對於我們國家的糧食抗災力和穩定性而言，優化食物運用是一個重要元素。」集團設立了「Singapore Food Share」員工聊天群組分享旗下物業的自助餐剩食資訊，讓超過500 位成員取走多餘食物。另邊廂則與新加坡食物銀行和Food From The Heart 合作收集和派發剩食。今年六月，銀行宣佈年底在DBS Asia Hub 設立社區園圃以供內部食堂使用，並會收集廚餘製造堆肥。「我們希望帶動改變，引起社區關注種植我們所吃的是需要多少的努力，最終對食物抱有更加正念的態度。」

要推動正面改革，自由市場往往較容易引起消費者響應。或許星展銀行也明白此道，所以基金會企業獎助金計畫也支持社企推動剩食改革。其中TreeDots 專門收取外觀不完美的食材，以低至市價的一半轉售予用戶和食肆，甚至開發了手機app 以便消費者和商戶選購食材。如此有利的營商模式，奏效是近乎理所當然的。他們在開業短短幾個月已拯救了超過一噸食材，參與企業超過150 家。另一個手機app「treatsure」則引入外帶盒的形式，讓消費者購買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剩食。讓顧客可以購買同等份量的食物，鼓勵盡責的消費行為。創辦人Preston Wong 解釋說：「我們估計treastsure 自創立以來已幫助拯救最少兩萬份食物。」

讓廢棄食物回歸自然

同屬「Food waste」的還有廚餘——煮食時剩下來的菜頭瓜尾。儘管看似微不足道，但廚餘釋放的溫室氣體甲烷，暖化時間比二氧化碳更長。新加坡近年鼓勵居民種植、用廚餘堆肥，就連國家公園管理局也推廣在家堆肥的資訊。可是平民的居住空間未必能夠容納蚯蚓箱。

為應對此問題，2017 年成立的Insectta 構思了怎樣利用消滅廚餘的好幫手——黑水虻。「Insectta 是新加坡第一家黑水虻生物科技公司，原本是開設昆蟲養植場，製成非動物的蛋白質產品，而核心產品就是消耗廚餘力強的黑水虻。「廚餘是發達國家的嚴重問題，運輸、處理和焚火的過程既昂貴又有害於環境，所以我們想把廚餘轉化為資源，而黑水虻就是這個過程的超級英雄。」市場總監Chua Kai-Ning 解釋說。

在這個都市昆蟲養殖場，「農夫」以廚餘餵飼黑水虻，再以其排泄物製成有機肥料和適合寵物吃用的黑水虻幼蟲乾。「Insectta 證明了昆蟲養殖場與都市環境是可以並存的。我們附近有學校、圖書館和民宅，而數以百萬計的昆蟲就在他們附近消耗廚餘。」說到底，解決剩食問題的關鍵是甚麼？「我們與食物的連繫和感恩。」Jasmine 是這樣說的。「終究還是我們與食物的關係。我們失去了與它的連繫，不再自己種植或了解背後的辛酸，不再尊重和感恩。」就如Jasmine 再次回到小時候在馬來西亞的家，他們種植了更多食物，比如熱情果。「我還以為是青蘋果，他們給我一個，我一口咬下去，他們笑了。在那一刻，我才發現自己與食物的連繫已經失去了，我甚至不知道怎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