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藝壇權威指標《Artprice》公佈全球藝術家的2010年拍賣總額排行榜，周春芽以1455.23萬歐元名列第十，張曉剛則以成交總額3006.29萬歐元名列第四。甫落幕的2011年中國嘉德秋拍中國油畫專場上，周春芽創作於1981年的早期名作《剪羊毛》，以3047.5萬元人民幣成交，一舉刷新其舊作《綠狗》在2010年保利春拍以997萬元人民幣落槌的紀錄。1981年的周春芽，仍是四川美術學院繪畫系版畫專業的大學生，他經常與同學張曉剛、何多苓等人，前往四川甘孜阿壩藏區寫生創作，《剪羊毛》便是今日中國藝術史上重要的藏族繪畫作品之一。他在談到《剪羊毛》時說：「當我離開體驗生活的草地以後，很多具體的事情很快就淡忘了，留下來的只是草地上強烈濃厚的色彩，藏民純樸粗獷的形象，以及貫穿這些的色彩與形象的線條。」

1955年3月26日，書畫名家黃賓虹過逝的隔一天，周春芽出生，他的父母都是饒富藝術素養的文人。才情天成的他，從小立志成為「全世界最好的畫家」，幾經海外輾轉，他回首故國文明的底蘊，透過畫筆再創生活體驗。

「侵階蘚坼春芽迸，繞徑莎微夏蔭濃。」鄭穀的詩詞言述著周春芽生命的語法。褐黑綠桃，四重彩調，劃分了周春芽創作生涯至今的時光履歷，梭行於形、韻、意、趣間的遊刃有餘：從關注土地的黃褐色、寄寓山水之韻以寫人情的墨色、紀錄生命摯愛德國牧羊犬黑根的綠狗、以及桃枝抽長借喻情慾燎原的豔豔桃紅，隨著畫面色彩主調的移換，時光軌跡憶存的是周春芽面臨不同人生階段的歲月贈予，真情回應的創作天賦，而這也造就了他獨備一格的「愛的寫時主義」。

「周春芽的作品，在當代國際藝壇的價值與地位無可撼動。」羅芙奧藝術集團董事長王鎮華由藝術投資的角度做出此等評價。身為周春芽創作之途的知交，更令王鎮華讚譽的是周春芽在藝術家之外的另一身分─五彩基金創始人。為善不是口號，世界上最動人的藝術名為「愛」，而周春芽正無懈地以慈善作為他藝術轉境的人生修煉。

文革後的藝術格局轉向

記憶，用畫作的筆觸追隨著懷擁創意夢的人群，我們看到了過往曾有那麼一個詩意的年代。

面對世界上的藝術家，周春芽向來是謙虛而虔敬的，對西方藝術中的優秀作品，始終抱著虛心學習的態度。與他同輩的藝術家，都是西方藝術的受惠者，在那美學爆炸的年代，他們的創作來自於活生生的現實體悟，他們與不同時代的藝術家們，面對的是同一個太陽和月亮。他們渴望打破既定的美學秩序，在世界藝術的格局裡，掏著心窩強烈地發出屬於自己的聲音。

文革結束後的那個年代，整整一代人展現出戮力追逐知識與思想的饑渴，然而這一切並沒能讓周春芽解除困惑，他腦中過多的問號，等待靜立大師畫作前與其對話，他所有的思緒，需要在原作前得到解答，饕餮的心智，亟待藝術盛宴的救贖。而立之年的他決定走出去，全身心地啜吮著藝術所能供應的養分。一百美元、一箱方便麵，啟程十天後，周春芽落腳德國，他的人生，由此展開微調。

德國新表現主義與中國人文的交集

曾經的過去，總會在記憶的畫布上留下些什麼。周春芽於1986年～1989年留學德國卡塞爾，因此鍾情於德國新表現主義的創作元素，這時正是影響整個中國當代藝術形式極為關鍵的新表現主義於歐洲大陸鼎盛蓬勃的時期，新表現的風格一方面與周春芽的生命歷程交會，另一方面也與周春芽天生的激情與自由性格一拍即合，成為他創作脈絡中長期的關鍵基底。當他在表現主義、新表現主義的大本營裡受到薰陶與震撼的同時，卻因一個偶然的機緣喚起了他對祖國傳統民樂的強烈共鳴。當時，孤身在德國學習的他，接到國內兩個從事民樂演奏的朋友寄來的錄音帶，他們想託周春芽幫忙到歐洲發展。一首古箏演奏的《塞上曲》穿越時空，令他感嘆動容，在異國他鄉，他聽到了屬於中國人的特殊情感，感受到了心靈中某種強大的東西被激發出來，於是，他寫了一封長信勸兩位朋友別來歐洲了。身在國外，他卻更清晰地發現了自己的精神故鄉，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回國後周春芽發掘了中國畫的傳統原則，同時保留了國畫複雜矛盾的特質，結合自我豐富而對世界充滿好奇的情感，在創作中融入他對西方文化的認知，我們可以這麼說，周春芽是中國當代藝術家中極其少數，從藝術語言到精神狀態．都最為趨近傳統中國者。面對外部世界的雲詭幻變，周春芽始終以創作上萬變的發展、從容而飽滿的不變心態，平常對應。

因為看過了世界，才認識了自己。我認為周春芽的故事更像是一部小說，敘寫著一個執著自我的人，如何在探索世界的同時，實現了自我成長的故事。對他來說，在歐洲三年的日子是最重要的，這趟探索之旅，讓他瞭解什麼是藝術、什麼是生活、什麼是情感、什麼是人。羅芙奧藝術集團董事長王鎮華表示：「留學德國的那段時間，是他迅速累積世界觀的重要時刻。周春芽帶著很強的信念，決定他想要怎樣的生活，同時盡可能實現他所渴望的生活。」

由時代情感解讀中國文化

當同一代藝術家投入了近乎運動性質的八九現代藝術大展，全中國狼煙四起的觀念、行為藝術衝撞著保守體制的時候，當玩世現實主義、政治波普初露鋒芒，新世代藝術的號角奏響的時候，當時剛從德國返鄉、熟悉也關注所有新藝術觀念形式的周春芽，腦中卻從來不曾閃過「跟不上隊伍」的焦慮，他更像是蓄意反向而行、從容自適地回到他在歐洲因為遙望家國的距離，而返視己所從出的內在文化時，對於傳統所產生的尋索深究熱望，自此開啟一段以中國山石風景花鳥與新表現繪畫互為參照點的創作，對此，周春芽據以表示：「我有一個創作習慣，就是不想從常態入手。我不想從西方歐美的角度去看中國，我最想從情感與時代命運變化的角度去解讀中國。中國的存在是人類文明史上的經典，很燦爛的，這是事實。為什麼我最後沒有畫出很具象中國的東西，因為出現在我身邊的事物都有靈魂，都會激發我的創作情感。」

創作靈感源自感情與生活的真實

總括周春芽創作的內容，無論他畫什麼題材、無論他用什麼技法，無論如何多變，他所畫的必定是真實生活周遭親近可見可感的人事景物，特別是擱置、轉化了生命中的悲傷與痛苦，就畫讓他感覺到幸福、舒暢、激動、滿足的一切人事景物。在王鎮華的觀點中，「周春芽與他的藝術徹底貼合著中國傳統對於文人的期待與觀點：文如其人，畫如其人。」梳理周春芽的創作歷程，格外突顯他創作的靈感源自感情與生活的真實性，在過去三十年中周春芽發生過兩次長達一年近乎完全不能畫畫的停滯期，第一次是剛從德國留學後返回家鄉，接踵面對著大環境的六四天安門事件與柏林圍牆拆除、東西德統一以及他自己的初次離婚，世事與生活跌宕所造成的衝擊，使他有一年的時間無法創作；第二次則是他親若家人、愛如子女的狼犬黑根病逝，他後來形容：「我父親的早逝跟黑根的死。是我這一生最傷心的兩件事。」黑根的離世，讓他整整一年情緒低落而無法提筆創作。

相對於個人生活、情感與其藝術創作的緊密關聯性，周春芽在繪畫方面的開創與冒險，則是完全達到大破大立的境地，每次出手都是闊斧大刀的改變，結果都是出人意表的戲劇性重大轉折：返鄉的困頓停滯期之後，他破繭而出之作是《山石》、《石頭》與《風景》等系列所創造的高峰；當黑根進入他的生活、進入他的創作後，他又從肌理層疊、色彩濃鬱的《山石》系列，毫無源由地轉為墨色、單色、顏料薄敷、畫面四處留白的《黑根》與《綠狗》系列。

自由主義者的不羈靈魂

王鎮華指出，周春芽向來被譽為「中國當代對於色彩的運用最具才份的藝術家」，他專擅於在一個畫面上使用眾多細緻豐富的色彩，而統合表現得敏感、刺激而精確，他也曾非常單純地僅僅使用一、兩個顏色，例如《綠狗》、《紅人》系列等．這些在概念上可稱為「單色的彩色畫」的作品，是周春芽創作脈絡上極為鮮明的一大特色，運用單一色彩為觀者創造極盡強烈的視覺衝擊，周春芽將自由主義者的靈魂注入其運用色彩的才華，造就了畫筆下令人過目難忘的作品。

「為什麼畫《綠狗》？1994年，別人送給我一隻叫做『黑根』的德國牧羊犬，和我感情很深，吃睡都在一起，它經常看我畫畫，後來我就開始畫它。狗有很多種顏色，但就是沒有綠色，但綠色的狗更有衝擊力。」周春芽在十餘年間創作了數十幅《綠狗》系列，「綠狗是一個符號，一種象徵，暗示了人的孤獨與人際關係的危險。狗兒擁有各式各樣的情緒與姿勢，種種模糊、曖昧的場景，都是這種象徵不確定的延伸。從其他角度來說，綠狗也象徵著我自己，牠的形象及所處的場景，實際上都是我文化性格及現實生存境遇的投射。」1999年黑根去世，周春芽悲痛莫能名狀，一年多的時間，他完全無法畫出記憶中的黑根。在那段沉寂的時間裡，周春芽毫無作品問世，這或許是一個缺失，但更是一種積澱，幫助他找到了轉進未來的創作方向，作品逐漸有了脫胎換骨的感覺。直到2001年，黑根自其悲慟情感中解放出來，成為更加自由的靈魂，重新出現在畫布上，此時的黑根與紅的、褐的、黑的、綠的山石一般，幻化成為周春芽藝術上最為真實原始的精神力量體現，意在解析一種存在於形態內在的能量，創造出一種反差、一種矛盾對立，一種由筆觸的不完整與視覺的不協調，所帶來的完整感。黑根對於周春芽而言，是這個世界上脈動真實鮮活生命的總合，在黑根與他之間，成就了相互度化的永恆情緣。

血色激奮的恣情原慾

1998年的《紅人》系列，周春芽再度在畫面上僅用單一顏色作畫，用以強調其作品的精神力量、同時強化感官刺激的效果，血色濃豔、碩大扭曲、恣情交纏的人體，藉由直接指涉熾烈生命、性興奮與肉欲的血色，加以勾勒身體肌肉的緊張亢奮狀態，血紅色剪影般裸身的人物，揮霍著天地為衾枕的放肆，除了紅色的肉塊，身體僅有的幾撮黑色，是以乾筆搓繪表現的體毛，完全是性愛及其餘韻的露骨描繪，卻隱隱透出殺戮戰場般的險惡危機。周春芽從不諱言畫中凡有人物、有情色的場景，完全是其個人生活的自傳般書寫。相較於太湖石隱晦的血色疊透，綠狗中寓言化的轉折，紅人則是他在越過不惑之年後的徹底解放，從敗德與淫靡的氣息中，將藝術性向前再拓了一步。

桃豔緋紅的欲仙之域

元稹的《桃花》一詩：「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春風助腸斷，吹落白衣裳。」綠色的自由活力，在褐調逐漸隱退後登場，繼而則是豔豔盛放的桃花，時隱時現的綠葉，攀附著桃枝肆放著生機無限，縱情花花世界所求取的無非是自由表述的瀟灑心境，周春芽張羅著在桃花林中與你與我的不期相遇。

2005年，周春芽迎娶了年輕美麗的音樂家妻子霜霜，春日偕同妻子與友人前往成都近郊龍泉山遊賞，眼前滿山緋豔的桃花盛開，覽景的心境恰如其所收藏的晚清四川文人龔晴皋的書法對聯：「湖上修眉遠山色，風前薄面小桃花。」本身夙有風流盛名的周春芽，當是愛這不失雅趣的魅色情調。「龍泉桃花很特別，不像江浙桃花的秀麗，而是帶有野豔奔放的感受。我畫了幾幅桃花風景，畫中桃花怒放，呈現出介於放縱與凋謝之間的不安。正如歲月流逝，我們遭遇了身體的衰老，伴生著與日俱增的怨恨悔憾。後來我把紅人加進來，表達一種生活的美好。」桃花具備十足遐思的意象，周春芽獨鍾於描繪生命旺盛的事物，那滿山遍野的粉紅，流淌著令人血脈賁張的妖冶，讓他感到原始生命力量的律動，進而引動了他的情騷。四川的桃花在旖旎的粉色調中更見層次，花心是一抹濃豔賁張的緋紅，在周春芽酣暢筆意下，春日絢爛桃樹下恣情交融野合的男女，徹底縱馳了人性內在對於欲仙之域的原慾綺想，這種組合消融了人類與自然的阻隔，也模糊了罪惡與道德的邊界，周春芽忠誠如實地表達原慾的美學特質：「在一片燦爛桃花林中，《桃花與紅人》裡裸露相擁的紅色男女，以無言的情慾打破了花叢中的寧靜。我描繪的就是色與情。這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慾念，也是旺盛生命力的表現，正如同春天綻放的桃花般，這是最為真實的人性，我毫無理由迴避。」

周春芽坦言，「潰爛之處豔若桃李，我選擇反話正聽，這句話是對我繪畫的最高評價。我喜歡將種種匿藏在人性內心最底層而又最本質的東西，乾淨俐落地導引出來，畫畫就圖一種過癮。與其成為社會倫理學家，我更願意做一名正常人，表達正常人的思維，但這種簡單真誠在世故者眼中，卻會是另一重驚訝及意外。」

溫柔的暴力  矛盾衝突之美

藝評家指出周春芽的作品氣質中，先天帶有柔性的抗拒力與侵犯感，簡言之，是一種「溫柔暴力的體現」，周春芽笑著說道：「許多人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在畫室裡放那麼多的坦克模型，其一是我小時候就喜歡收集坦克玩具，其二則是因為我畫桃花時，一定要以坦克的堅硬與暴力，提醒自己避免滑向普通的、俗氣的美。慣常的審美經驗對藝術家的誘惑是很大的，但我要防止自己過多地受到這些淺層經驗的誘惑，自然就有對抗性、侵犯性的因素在裡面了，這是一種力量，一種充滿矛盾與衝突的力量，它不是簡單陳述一個美的形象，而是在矛盾衝突中論證美的含義。」

刻骨的內在風格

創作是一種巨大的去蕪存菁的行為，作品往往是藝術家自我生命與人格的表達，而其中最為重要的，是你我眼前的現實，所具有的取之不竭的豐富性。周春芽乞靈於那個世界，他周圍的世界是一個具有如此取之不盡的深度和複雜性的世界。他所關心的是，身為一名藝術家能否全心全意地創作，對他來說，藝術家的生命只有畫，他所應做的就是專注於筆觸與情緒的行進，沒有什麼比畫更重要。「我自己生活中也有絕望與振奮，這是生活的一部分，我感同身受。」創作的意義就在於此，藉助畫筆，藝術家將思想的火花以筆觸落實、固定下來，讓畫布上落滿顏彩。很顯然，藝術家之所以成為藝術家，不是他會說，而是他能畫出最為真實的感受。「寫實不是呈現真實。我根據感受與想像，再造一個真實，這個過程是藝術性的。這是再造的，這當中有創作者的審美、創作者的藝術經驗與生活體驗。」創作觀念可以有所改變，但內在風格並不易於轉移，因為性格、文化背景畢竟是刻骨之物。對於周春芽而言，當一件作品能夠代表其所處的環境時，它才具有意義，也就是說，那時候，它將具有真正的見證價值，自己創造語境，豐富感官的記憶層次。

世俗共感的人性

「一種文化藝術實踐是否成熟、是否具有成果，端看這種藝術實踐最終形成了怎樣的文化人格。當代藝術家最終必需面對的正是文化人格。我們往往只看到開放性與新的可能性，但我們如何將這些新的元素，聚合為新的、有力量、有深度的人格？假如這樣的聚合成功，實際上當代藝術已經超越美術意義而昇華為文化意義的思想啟蒙。」

藝術應當表達人與現實之間的複雜關係，將無法觸覺的情感轉化為一種形態，將不可見的事物塑形，使其成形而可見。當藝術與大眾對話的時候是具有生命的，它會與環境產生動態的聯繫。我們得以在周春芽作品中發現世俗共感的人性，他的畫作傳達了人的情感、人的思想，以及人們為了實現烏托邦之境所付出的努力。在我看來，周春芽的畫作中最突出的部分是平和與引人沉思的部分，而不是活躍狂熱的激情成分。周春芽畫裡的筆觸細節非常重要，如果這些細節你全部意識到了，對於他的創作之路，你就會有一幅清晰的畫面。

用藝術拯救生命

川蜀天府之國的豐裕自足，為一代代人們提供了不同於京滬都會的生命場景，看都江堰旁的幾里長席，乘涼野宴賞桃鬥牌．一派鬆散的古意寬容，讓你我足以瞭解生於斯長於斯的周春芽，為何總能擁抱熱情無爭的襟懷。周春芽看似我自為之，關注總聚焦在觸手可及的眼前方寸，但2008年1月、救助白血病小女孩的「用藝術拯救生命」慈善拍賣，讓周春芽首度接觸慈善事業，那次他擔任召集人，募集了九十多幅畫進行慈善拍賣，賣出九十多萬元人民幣，最後把小女孩給救活了。這件事讓他感到驚訝，「藝術也能實現拯救生命這樣偉大的事嗎？」發生於同年的「5‧12汶川大地震」，他深受慈善能量的感召而在「成都市殘疾人福利基金會」下成立「五彩基金」，他每年捐助一百萬元人民幣，資助地震中致殘的孩子們學畫，一方面讓他們具有生存技能，更重要的是用藝術安撫他們的心靈，讓他們覺得自己和正常人相比，沒有兩樣。「五彩基金」每年由周春芽提供基本捐助外，還透過其專業領域的影響力，集合藝術資源，募集更多社會捐助，為殘疾人士提供教學、展覽以及藝術交流的平台。

五彩基金  藝術助殘計劃

提及藝術家的文化使命，王鎮華認為周春芽非僅以堅持文化本位的立場，融入藝術創作的心念，成立「五彩基金」的他，更以熱衷公益的懿行，成為當代藝術家的絕佳典範。對此，周春芽表明：「因為我們血脈相連，看著這群孩子讓人特別揪心。看著那些身殘志堅的孩子從不懂藝術，到畫出非常好的作品，實實在在學到一門手藝，真是讓人欣慰。我曾經遇到一個非常可愛的孩子，母親死了，自己被砸成了重度截癱，整個人目光呆滯，不會笑。我對她說，妳有一雙非常好的手，可以學畫畫。這女孩愣了一下，笑了。現在她畫出來的花色彩斑斕，真美。他們所能得到的，可能遠遠超過我們所能想像的。看到自己資助的學生在藝術方面取得成就，那種喜悅是發自內心的，這是另一種延續我的夢想的方法。這些遠遠超越了自己獲得一個什麼大獎的喜悅。」

「五彩基金」工作目的以藝術教育為基礎，開展「藝術助殘計劃」。首期特別針對汶川地震致殘的學生．以藝術形式為這群孩子提供心理康復治療，著重培養藝術技能，為其無償提供藝術學習的管道及資源。難得的是，「五彩基金」一開始並不以廣泛誇飾的藝術治療作為策略，而是篤實地讓藝術家和因地震致殘但具有藝術天賦的孩子攜手，透過上門教學、個別輔導的「藝術流動教室」模式，將藝術專業老師、教學用具及流動圖書館送到每一個教學基地及殘疾學生居住地，進行現場授課，解決因行動不便及地區分散所造成的學習困難。受到周春芽的號召，許多藝術家共襄盛舉，曾梵志甚至加入設立獨立基金項目，藝術家們藉此找到一種不與社會組織謀合，但又能奉獻專業的方式，進而彌補巨大天災所帶來的憾恨，以此傳達出自我存在的獨特能量。

相信愛  實現愛

美好的人性就是最動人的藝術，人文的才是本善的，周春芽不需要虛名來堆砌自己、成就自我。相信愛，實現愛，周春芽改變了汶川地震受難孩子們的命運。「愛不需要理由，做慈善是理所應當的，社會給予我們太多，我們需要以真誠之心報答社會。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其實是很快樂的。」或許正是因為這點，讓他更清楚自己對川震災後兒童的幫助意味著什麼。「你如果做一些幫助人的事情，你的藝術也會湧現出非常多的靈感，對人性以及大自然的看法會更深入。我最初選擇畫桃花，其實就是在對自然深入體會，探究人和自然的關係，這是基金會對我的藝術的影響。」

周春芽承認基金會佔去他許多的時間與精力，2009年前他每年至少畫廿張畫，2009年的創作只有幾張，但他不會放棄自己的藝術追求，而且「正是因為畫畫，有了一些社會關注的影響力，這個基金才能夠辦起來，才能獲得社會的注目。我認同的是平等的愛，而不是憐憫的愛。幫助了孩子，看著他們一天天進步，對我來說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我活到九十歲還能畫畫，但是如果當時退出了，許多孩子的人生就不是現在這麼回事了。與孩子們的往來甚至會對我的藝術有所幫助，我的藝術會更加關注人性，這對我來說是非常大的一個啟發。可以在許多未來的大師還年輕時，在他們的藝術生涯初期就認識他們、幫助他們，對我來說是備感榮幸的事情。」

開展原創力的實驗性探索

身為藝術家，周春芽自許應為當代中國藝術的發展有所貢獻，「與其關注自己的藝術成就到達怎樣的高度，我更樂於與所有藝術家分享藝術創作路上的認知與體悟。我相信在不同思想理念之間、不同藝術之間，存在著所謂『邊界』的關係，因此至關重要的一點是，當藝術家透過交流而與世界接軌的同時，在其創作過程中更需保留自己特有的理念和語言。」藝術家不容許將自己關在象牙塔內，相反，他必需積極參與並深入社會，周春芽如此申言：「接近藝術的方式是極為多元的，我現在面對藝術的心態是格外珍惜的。因為人生有涯，這樣的體驗賦予我的藝術一種正確性，我覺得這是非常重要的。」周春芽對新一代藝術家有著極高的期望，他說：「不要有所畏懼，必需開展嚴肅而具原創力的充滿實驗性的探索，可以天馬行空，不能只是為了迎合當代的審美風潮與品味，最重要的，是做你自己，這是藝術家的天職。」●○

photo/Zou Chunya、My Humble House、Wealthy Li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