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我很幸運有機會欣賞到首度來台的柏林國家芭蕾舞團（Staatsballett Berlin），舞團藝術總監馬拉可夫領銜舞出的「巨星饗宴」，已好些年沒看過這麼精湛動人的芭蕾舞演出，此次的觀賞讓我耳目一新，至今仍有許多畫面留在腦海揮之不去。

在我求學時，父親曾擔任文建會（已升格為文化部）第三處處長，負責推動全國表演藝術及平面藝術之發展，並與兩廳院有密切的合作關係，當時，我常跟隨父親浸淫在美術館、音樂廳和戲劇院。隨著年紀漸長，生活日漸忙碌，接受藝術薰陶之密度則漸減。最近一次注意到跟表演藝術有關的國際新聞，竟是今年初莫斯科大劇院藝術總監被人潑硫酸毀容案件，雖三名犯罪嫌疑人已被逮捕，但這起事件使這家世界著名藝術機構後臺的許多腐敗、內鬥和犯罪醜聞曝光，引發廣泛討論（現代人八卦天性）。我個人認為，客觀地來看，圍繞莫斯科大劇院發生的事情其實是俄羅斯社會現狀的縮影，而這也更加證明了，一定要有健全的社會文化，才能發展健康的藝術活動！

六月中，我有幸欣賞到首度來台的柏林國家芭蕾舞團（Staatsballett Berlin），藝術總監馬拉可夫領銜舞出的「巨星饗宴」。黑潮藝術深耕台灣芭蕾舞市場多年，邀請國際芭蕾舞壇上優秀的藝術家及表演團體來台演出，提供民眾親近芭蕾舞的機會，希望藉此打造出更優質的芭蕾舞文化環境。

45歲的俄籍舞者馬拉可夫（Vladimir Malakhov）有「世紀舞神」之稱，受邀擔任柏林國家芭蕾藝術總監九年，明年就要退休。他在「巨星饗宴」舞出著名編舞家普雷祖卡的「公園」及年輕女編舞家坎狄亞為他量身打造的男版「垂死天鵝」，另獻上他以威爾第芭蕾音樂編作的「四季」。

柏林國家芭蕾舞團是由柏林原三大公立芭蕾舞團最優秀的舞者在2004年所組成，既擁有悠久的芭蕾傳統，也致力開拓原創作品，目前網羅全球25國菁英舞者。我十分感佩黑潮藝術推廣芭蕾的執著，邀請國際級的優質舞團，提升我們的藝術水平。台灣芭蕾舞環境不佳，演出機會非常有限，舞者匱乏、舞團經營不易，我很欣慰能看到堅守定位不受市場影響的藝術機構，觀眾也看到了，起立鼓掌歡呼，不讓舞群離開舞台，馬拉可夫頻頻出來鞠躬致意，謝幕長達15分鐘。

古典芭蕾和現代芭蕾，最大的差別在於地板動作，古典芭蕾完全沒有在地板上的動作，現代芭蕾則無此限制，賴在地板上打滾都可以；古典芭蕾重視線條美感，男女的雙人舞有一定的模式，現代芭蕾的雙人舞，偶爾會有極親密的動作，是對古典的一種解放；古典芭蕾的劇多以故事為綱，重視劇情發展，現代芭蕾有時只是透過故事來表達某種意念。

古典芭蕾歷史約五百年，是沿襲宮廷芭蕾的各種技法與表現方式，經過不斷地改變和革新，在19世紀形成的新流派芭蕾舞。事實上，古典芭蕾尚有浪漫派與古典派之別，後者專指19世紀的舞劇，如《天鵝湖》；前者為17至18世紀的舞劇《吉賽爾》。兩者較明顯的差別在於舞者所穿的舞衣，古典派的舞衣為紗質短裙，稱為classical tutu，舞鞋質地較軟；而浪漫派的舞裙長及膝踝之間，稱為romantic tutu，舞鞋為硬式，便於舞者跐立（以腳尖踮起跳舞的特殊技巧）。
 
20世紀初，芭蕾舞當道時期，美國女孩伊莎多拉·鄧肯覺得當時的芭蕾舞流於賣弄技巧，缺少了情感抒發，是精神空虛的產物而厭棄這種陳腐的表演形式。她認為舞蹈應該是隨意的活動表現，並且能夠表達出人類最深奧的思想與感情。她不顧成規、不用名家音樂來跳舞，從古希臘的舞蹈中吸取靈感，拋棄了芭蕾舞亮麗的舞服及舞鞋，改穿古希臘寬鬆的衣服且赤著雙腳，在舞台上跳出了現代舞的原型。她影響了芭蕾舞往後的發展歷史，在往後的日子裡發展出許多不同體系的現代舞概念與技巧，如瑪莎·葛蘭姆、康寧漢以及荷西里蒙。
 
「即興」和「接觸即興」是現代舞不可欠缺的環節，即興就是即時興起，沒有經過刻意編排，隨心所欲地跳出動作，憑感覺帶動身體及舞蹈動作，著重勘察動作與表演的關係，通過隨意的創作而促進個人在舞蹈方面的自我成長；接觸即興則必須由最少兩人方能構成，通過人與人之間的互動，重心的交換、連綿的動作與接觸，把身體最自然的動作呈現出來。

透過這次柏林國家芭蕾舞團的精彩演出，可以觀察他們如何詮釋古典與現代舞蹈元素的交融。巨星饗宴一開場即以柴可夫斯基編作的《天鵝湖》第二幕揭開序幕，以群星大陣仗喚起視覺上宫廷級的享受，令我驚訝的是現今觀眾不吝熱情支持，每到舞碼精彩處或雙人舞者演出默契佳難度高之動作，大家不約而同齊聲歡呼，釋放讚歎，這真是我第一次參與這麼熱鬧躁進的台上台下之互動。馬拉可夫獨舞「男版垂死天鵝」是大家唯一屏息的時刻，他的外型本帶著細膩而陰柔內斂的特質，肌肉缐條搭配深刻表情和奔放內心戲，被稱為舞神，當之無愧；他在普雷祖卡編著的《公園》與女舞者的表演讓我大開眼界，在情慾上的表現深入又露骨，服裝是極為寬鬆不顯身材之白襯衫，但動作極為親暱綿延，不僅親吻、撫摸，最後兩人更雙唇緊貼，連續轉圈，只靠女舞者蜷抱接觸（狀似把大背包揹至胸前吻），看來要站立維持三秒都難的動作，馬拉可夫竟可不間斷地連續大轉圈，轉至後台。

一直有「東方人不適合跳芭蕾」之說，但跟舞蹈相處了一輩子的黑潮藝術總監王澤馨不這麼認為。她強調，芭蕾雖然是西方文化的產物，但任何藝術的學習與欣賞只有優劣之別，沒有東西方之分。如亞洲舞者們，近年來在各項國際性芭蕾比賽中頻頻獲獎，在職業舞團的表現與成就更是令人驚豔。此次威爾第編作之《四季–假面舞會》，就由日籍女舞者擔綱主舞，她的舞蹈技巧優雅醇美，為這齣劇帶來一股清新之氣，只是她太瘦太瘦（強調），撐不起舞衣，看著她根根分明的肋骨，我不禁想芭蕾舞團是否可以特別為東方身型設計更適合的表演服，以達到美的極緻？

這場「巨星饗宴」真是一大藝術饗宴，讓人津津有味、回味無窮！希望大家要為培育後代子孫的素養，多多支持台灣各類藝術活動，讓藝術可以在這塊土地上蓬勃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