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山水畫，有種清新的趣味。用中國畫的要素，筆、水墨、紙、絹，詮釋出藝術家自我思辨，桑火堯的作品，畫的是一種從內在透出大時代的抽象山水，纖細藝術語彙，與筆下山水蜿蜒而行，寄喻他眼中的宇宙觀，「藝術除了創作之外，還要更深入地從形而上的層次表現東方人文精神、將東方的水墨文化延續下去。」

走出寫實 又與抽象有別

這不是哪位西方藝術大師的抽象作品，而是中國畫家桑火堯主旨為山水的作品。墨色、灰色與些許的色彩淡淡交錯，雅致地呈現在觀畫者眼前，藝術家畫的是山水，卻不像山水，下筆有淡、有濃，畫紙上宛如變形蟲般的符號規則性開展，通往藝術家心中的仙境。

從形式著手，用點與塊暈染、積疊成桑火堯眼中的山水，比起地域上的自然山水，桑火堯的山水，是用一種更為後設而宏觀的人文視野，表現出他與所在時代、所在文化的緊密連結，以此來解讀，便能進一步發現，桑火堯作品中的抽象世界，正與現實世界並行、共構出一場當代的藝術革命，「中國水墨畫，必須走一條新的路徑，不能再帶西方色彩，也不能因襲歷史傳統，這就是我要做的事。」

宣稱藝術家如果不能創新，那就失去了創作的意義，身為浙江美術館副館長，畢業於中國美術學院國畫系，桑火堯是中國一級美術師，也是浙江當地文化保存者，他開創「境象」水墨風格，試圖傳遞他的理念，2000年以前，他畫風仍屬寫實，但自寫實中走來，桑火堯將不再做具象表現，「走出寫實，也要與抽象表現有別，我要創造只屬於我的藝術，就是境象表現。」將不同層次的墨色堆疊染成圖，畫筆細細下手，從淡至濃，由簡至繁，形成桑火堯畫作上優雅帶點禪味的空間結構，以傳統的中國水墨畫法，發展創新精神，桑火堯深諳中國傳統哲學與傳統繪畫真諦，同時又不忘傳遞出新的創作方式，「中國繪畫不能跟在西方人後面走，而是要展現出我們自身的文化性質。」在世界藝術發展流脈之外，桑火堯自成一體的境象水墨風格，讓他備受中西方藝壇關注，並被喻為是當代藝術創作中的一股重要力量。

背負藝術使命 一路享受孤獨

於平面中，創造出空間景深之感，第一眼看桑火堯的作品，給人一種頗為當代藝術的風格，但桑火堯直言，他的境象水墨，真正的企圖，並非只是製造一種看來新穎的空間之感，而是傳遞出隸屬於悠久東方文化的特質，「從儒教、道教到老莊哲學的寄喻，我的文化創作是非常中國的。」桑火堯強調，藝術家本身的存在，必須高於整個時代，對同時間人們的生活有著一種領路思維，「境象水墨想要表達的是我與這個時代的關連，但同時又必須是高於這個時代的一種美學的呈現。」

也許是因為怎麼看，都不像是山，也不像水，比較像是點線面的切塊，匯集在一起，這充滿創造性、實驗性的「境象」畫風，即使已獲得藝術界的肯定，一般的人們，對於桑火堯的山水畫仍然充滿了疑問，他本人也不迴避這樣的質疑，直說藝術家背負著社會的使命感，「梵谷在死前，連一幅畫都沒有賣出，他的創作早了那個時代至少一百年，林風眠在活著的時候也很孤獨。」學院派背景，桑火堯身上滿溢溫和的書生氣質，然而他的理念卻在剎那間為他換上社會改革派先鋒者的盔甲，「好的藝術是精英藝術，而非大眾藝術，要與眾不同、讓人看不懂。」堅持畫多數人都不能理解的作品，桑火堯一面創造他的理念、一面開拓中國水墨畫的時代新層次，「我享受孤獨，因為這是我該做的事」

時代性創新 與西方美術作出區隔

西元2000年是一個分水嶺，區隔了兩個時期的桑火堯，企圖心越來越大，你也可說，現在他筆下的山水，將更多的人事物圈了進去，彷彿國與家都入畫了，「我的畫裡面從個人連結到整個大中國文化。」桑火堯以前是走寫實畫風，隨後慢慢地發現了境象水墨的可能，「一直到2000年之前，我當時的想法、筆觸都尚未完全成熟。」他的寫實作品曾獲得中國美術界的重要大獎，然而，桑火堯自知自己不該就此自滿，他讓心當自己的教父，大膽地走向「境象」，這是他眼中有意味的形式。

針對目前大陸藝壇的畫派走向帶著西方抽象畫派的風格，桑火堯提出了他的見解，「現在大陸有很多西方美術的影子，解構一些西方繪畫形式語言，試圖讓作品看起來很有當代的感覺，但那不該是屬於真正的東方創作，簡單說，東方人想畫抽象畫，卻也無法獲得西方人的認可。」而對於近年大陸藝術拍賣市場正熱的現象，桑火堯也強調，藝術家必須保持自我的平衡，跟市場保持距離，絕對不能失去自我，「如果因為市場喜愛而改變畫風，這就沒有取得一個好的位置，同時也失去了一個藝術家該有的高度。」桑火堯相信，支撐當代水墨的是最有文化厚度的東方哲學精神，因此目前式微的中國傳統水墨將很快就會重振雄風，「東方有他的神祕性，很有底蘊，只要我們能善加利用這些文化背景，便能再奪回世界發語權。」筆墨是他最重要的媒介，帶領桑火堯畫出空靈、也畫出他心底的中國精神。

心儀老莊 作畫如同參禪

「雖然我沒有特別的信仰，但我對道教、老莊哲學等歷史久遠的東方文化卻十分有興趣。」細細端看，亦不難發現，桑火堯的山水畫中，有他最喜歡的素材，那是園林、大宅院、塔等反映中國傳統文化的元素，中國山水畫自南宋畫院制度文化形成以來，一直被稱為是文人畫，因為紙上盡是畫家寫情抒志的理念，擅長書法的桑火堯說，作畫首重平心靜氣，他作畫也像在參禪，「必須要心情平靜，不見七情六慾，回到最初。」堅信改變是藝術家唯一的使命，開創出嶄新的境象派山水，但桑火堯也有不變的堅持，「我盡量以純粹的墨色入畫，因為這是中國水墨最原本的顏色。」

對於中國水墨接下來的發展，桑火堯也大膽地宣稱，「在大師吳冠中過世以後，融合中西的繪畫將告一段落，2011年開始，中國水墨一定要走自己的路，是更自我的、東方的、更屬於當代的符號。」塊狀、暈染著的筆墨，不再是寫實或是寫意見長的文人山水畫，跳脫出長年的慣性思維，桑火堯的空間概念與多重筆觸風格，促使中國水墨藝術進階到更豐富的層次，這正是他一再強調的東方精神。●○

桑火堯
浙江美術館副館長，畢業於中國美術學院國畫系，碩士，是中國一級美術師，清華大學吳冠中藝術研究中心研究員，曾在中國國內乃至台灣、法國舉辦個展。作品曾獲2006年第七屆中國藝術節作品展（中國浙江）、2010年，中國美術家協會全國中國畫作品展獲唯一獎項─優秀獎並被收藏（中國蘇州），2011年，於台北索卡藝術中心舉行《境象‧桑火堯個展》。

photo/Wealthy Liang、索卡藝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