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二字呈現出抽象浩瀚的深層概念，卻也具體而微地縮影了衣淑凡的人生。童年彈琴、求學時專修音樂史，接著二十年，衣淑凡拿起了拍賣槌，在藝術市場為多位藝術家的作品寫下傳奇。卸下蘇富比拍賣公司台灣區董事長，衣淑凡開始編纂書籍，她的人生就是一場離不開藝術的流動饗宴。

拍出常玉畫作傳奇

入行時，雖然家世出眾，學歷出色，衣淑凡卻只是一個蘇富比拍賣公司的打字員，但她一路當到蘇富比拍賣公司台灣區董事長，更開啟了台灣地區的藝術拍賣市場網絡，也讓藝術賞析的風氣逐漸滲透到人們生活之中，即使在十年前卸下尊榮頭銜，每一天，衣淑凡仍然生活在藝術之中，「我50歲從蘇富比退休，現在仍持續為常玉編纂畫冊。」因此談起衣淑凡與藝術拍賣的淵源，勢必得從創下國際藝術拍賣市場成交傳奇的中國旅法畫家常玉說起，是衣淑凡一手將常玉的畫作拍出驚人的成交價格。過世於1966年，享年91歲的常玉雖然畫風出色，卻始終懷才不遇，不受時代賞識，即使60歲時好不容易因緣際會地受到伯樂邀請，欣喜地運了一批畫作準備到台灣舉辦展覽，卻因為護照問題，最終只有畫作登台而不見作者身影，當時抵台的49件常玉畫作就此展示於國立歷史博物館。

衣淑凡在1979年進到美國蘇富比藝術拍賣公司，1984年被總公司悉心栽培、寄予厚望的她回到台灣，成立了蘇富比在台分公司。偶然在歷史博物館見到了常玉所繪的裸女圖，對於這一中國最早旅法畫家作品中所瀰漫的文人意境，衣淑凡深受感動，「常玉豐富了我的人生，他的畫對於我的直覺很有啟發。」衣淑凡開始著手為常玉的生平與畫作進行紀錄與收藏，並將常玉的畫帶到拍賣市場，擅長裸女、靜物盆花與動物主題的常玉一夕之間大紅，再度印證了Mark Twain於小說《他死了沒？》嘲諷歸納的結論：「每位藝術家在他死後總會被人賞識。」回首長眠於巴黎的常玉一生潦倒，對照日前他的作品再以500萬美金高價拍出，令人不勝唏噓，「十年前，如果有人要出500萬台幣收藏常玉的畫作，我就已經感到很不可思議了。」衣淑凡笑著表示。

在藝術與學術之間

「我還在西雅圖讀博士班時，當時還是男友的先生希望我搬去洛杉磯，正好當時蘇比富徵一打字員，我因為從小練鋼琴，打字速度很快，所以就被錄取了，栽培我一路往上唸書的爸爸都快氣死了。」主修各國音樂史與樂理的衣淑凡，很快便受到上層賞識，先後陸續為歐洲高級手槍、中國瓷器進行目錄編寫的工作，「現代人即使進到博物館想要觀賞瓷器，也必須隔著一層玻璃，但我卻很幸運地能因工作之便，零距離賞玩中國古瓷。」不過因為早期一次失手打破瓷器，雖然得到主管諒解，這事件卻在衣淑凡心裡造成不小陰影，她笑言，「自此我開始轉向畫作的鑑賞，畢竟畫不會移動，所以沒有打破的風險。」

只是為了藝術工作放棄博士論文，難道衣淑凡不覺得可惜？對此她感性又幽默地說：「拍賣是讓畫家與買家皆大歡喜的過程，就好像吃速食一樣，可以很快得到一種快樂，當這樣的快感抓住我的心，哪裡有心思再去做其他事情！」

讓藝術貼近生活

笑著說完自己與蘇富比的淵源，衣淑凡繼而談起目前的藝術拍賣市場蓬勃的現象，曾以此為職二十年的她表示，「這其實是一體兩面，我一方面樂見藝術品因拍賣價格而受到媒體青睞、廣被報導，進而讓藝術變得普及；一方面擔憂現在的藝術趨於商業化，過高的鑑賞門檻，讓人負擔不起，藝術品收藏不該只是虛榮的文化資本，而是對自身品味的自信。」目前從事文教工作的衣淑凡話鋒一轉談起教育問題，「只要對自己的眼光有信心，藝術無涉作品價格高低，但台灣的教育自小便有許多既定規範，從外表到內在審美觀，彷彿都有固定答案，連帶影響了年輕人的自信心。」衣淑凡強調，賞析藝術只是要從中找到一些快樂，如此而已。

「我一直深信藝術始終離不開生活。」住在陽明山上，衣淑凡的家不是富麗堂皇的豪宅，卻飄著歷史人文與大自然的味道，她請來藝術家夫婦許偉斌與曹世妹為她打造家的藝術感，從起居廳滿溢的色彩生命力、掛在牆上的畫作，再到不斷灑進大片陽光的玻璃屋，衣淑凡所說的藝術應在生活裡，就是一種單純而美好的真實體會。●○

photo/Wealthy Li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