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尼泊爾，到大地之母珠穆朗瑪峰，這一路像個夢境。
顛簸的路程、瑰麗壯闊的群山峻嶺，我們在大自然中，在蒼涼與寂靜中，像是與神進行了一場心靈對話。

清晨六點半的加德滿都泰美爾區，熙來攘往的人力車鐘聲、街道兩旁小販的叫賣聲，還有機車的喇叭聲，把本應萬籟俱寂的街道變得人聲鼎沸。季候風來臨前一星期的時間，人人都趕著在大雨降臨前這段天朗氣清的日子裡散貨，這景象提醒我們這裡的旅季即將結束。

趁著山區道路還未給豪雨洗得面目全非，現在再不出發的話，也再無退路離開尼泊爾。旅程的第一步就是由加德滿都的忙大街驅車直上世界之巔─西藏。

車子穿插在近郊山路上熟睡的牛隻，進入群山之中，道路愈見險峻顛簸，路旁風景亦由大樓變成綠油油一片。我們經過無數沿崖而建的小村落，村內小孩一臉好奇對我們笑；其他村民則見怪不怪，冷靜地對我們點頭示意友善。

走進地獄門

我們在邊防檢查站停了車，在當地政府設施四周的市場稍作補給，然後登上越野車，繼續餘下的旅程。旅程延遲了六小時，然而翻譯人員漏譯大部份資訊，因此延遲原因不明。我們為了消磨時間，便與當地的小朋友玩耍，與他們分享零食。他們邊指向我們，邊交頭接耳談論我們，把我們看作外來怪客般觀察。

我們的原定計劃是在日落前到達高原，奈何我們到此為止只是剛進入西藏的境域，用了幾個小時的時間才來到一個小鎮，已是夜晚，四周漆黑一片。這小鎮就像是美麗風景畫中一座侵蝕殆盡的岩礁，這裡有個典型的中國政府營地，外表毫不起眼，裡面的人根本沒有想過會有人到訪留宿。這裡的臨時宿舍小得要命，我們把所有禦寒衣物都穿上，蓋上滿佈污漬的被單，還是冷得瑟縮顫抖。縱然這躺旅程似乎不如外間宣傳般美好，我們不打算因此而氣餒，爭取時間休息過後，早餐以西藏硬麪包伴蜜煻充飢，然後繼續趕路，期望能於今天趕上進度。

這天我們繼續往上爬。經過一段段蜿蜒山路，終於抵達高原，這裡地形幽美，卻險峻得令人卻步。瀑布上流河水一湧而下，瀑布下水流湍急；崖壁的龐大黑影覆蓋整個山谷，為谷中疏落的村落遮蔽著陽光；還有遠處修道院危立峭壁之上，懸崖下方深不見底。

西藏人把這裡叫作地獄之門。依我們看，登上高原活脫脫就像魚在洶湧大海裡逆流而上。不消一會，我們便看見周遭環境隨高度轉變迅速變化。

如臨夢境

我們沿著陡峭山路穿過林木線後，四周並非旋即寸草不生，窗外由萬里蒼鬱，變成零星叢莽，再變成一片荒蕪，就像晝夜替換一樣，由漫天漆黑變為日光照，都要經過數小時的時間。急流竄過土壤肥沃的山谷，穿過隘狹的上游，豁然開朗。山下奔騰的支流上游原來是平靜的河流。來到這裡，我們看著的是一片蒼白的攝人景色─喜瑪拉雅群峰簇擁而立的浩瀚景象。

當我又地獄之門來到人間天堂接壤之地─一個只有高聳冰山與壯闊山河的世界。由於山上空氣稀薄，陽光比平時更猛烈，我們在日光無情照射下，在乾涸土地上趕路，時間就這樣溜走，無聲無息。我們在山拗下了車，稍作休息。

我們站在凜冽強風之中，耳邊只有風馬旗在土墩大石上隨風拍動的聲音。在這個優越的位置，我們能盡覽西藏高原四面環山的壯麗景色，這風景就像一齣電影的佈景，而主角？當然是大地之母—珠穆朗瑪峰。

我坐在那裡回想這躺旅程，一切都像夢一場。當我望見這震撼畫面，就再也記不起沿途細節，所有的畫面都交織在一起─修道院的僧侶穿著貼服的長袍，繫著血紅色的繩索，對我們熱切款待；喜瑪拉雅山的耀目光華；稀薄空氣中的濃郁犛牛油氣味；那不見終點的艱辛路途；還有那些在風中飄揚的風瑪旗，那地方荒蕪得就像讓我們與神對話一樣。

這些經歷都令西藏成為亂世中的世外桃源，這裡隔絕了政治和現代化問題，保存了簡單、美麗的生活。我不禁懷疑自己美化了那些回憶，但在這片獨一無二的樂土，一切都無關緊要了。

你一生也無法忘記，在西藏迷失自我的經歷。

text & photo/Joe Hastings
translation/Fin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