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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藝 雲門舞集林懷民x巴西青年舞者愛德華多福島

一年前,愛德華多福島(Eduardo Fukushima)這位巴西青年舞者遠渡重洋來台習藝,並在這不長不短的時間中,締造了一段屬於他生命故事裡奇幻旅程。而這段旅程的嚮導,正是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

師父,一個古老的稱謂,在中國傳統文化的寓意中,代表的是授業解惑的智者;師徒之間,不僅有專門技藝的傳授,還包含著更多關於生活、關於人生智慧的啟迪。舞蹈巨擘林懷民在過去的一年內,除了一如往常地編舞、排舞、帶領團員征戰全球各地的舞台進行巡演,還背負起一件過去未曾經驗過的責任──他納了第一位外籍舞者為徒弟。

是誰何其有幸,能夠有這樣的機緣,繞過大半個地球來到台灣,接受林懷民的親自調教?他是來自巴西聖保羅的青年舞者,愛德華多福島。為何千里迢迢從巴西來到台灣習舞?一切都是源於勞力士創藝推薦資助計畫的促成。長期致力於藝術文化贊助的勞力士,自2002年起,透過勞力士創藝推薦資助計畫,將深富傳承寓意的師徒關係帶入資助青年藝術家的規劃中,勞力士提供贊助予世界各國有潛力的青年藝術人才,並透過當今各領域傑出人士的帶領,進行為期一年的創意合作,進而激發潛能,發揮所長。

過去一年來,福島除了在雲門舞集位在八里的排練場跟著其他舞者一同修習各種課程,還得不時接招,嘗試林懷民對他所要求的各種安排。好比林懷民特別要求勞力士必須幫福島安排英文學習課程,他也不時建議福島到台灣各地走走看看,舉例來說,在福島才剛抵達台灣不到一個月的時候,林懷民就要他去花東登山。不會說中文,英文程度也幾近於零,這個來自巴西、只會講葡萄牙話的大男生,一個人揹起行囊,自花蓮出發,拿著林懷民丟給他的路線指南,獨自往天祥攻頂。除了得克服人生地不熟的陌生恐懼,花費八小時攻頂後,當時只是覺得累壞了。

這些與舞蹈毫無關係的安排,究竟有甚用意?「去年勞力士問我要不要擔任這屆勞力士創藝推薦資助計畫的導師,我當時想說該怎麼辦?因為在我們的文化中,「師父」是一件很嚴肅的事,他不只是教技術,甚至連婚姻都管。」「阿杜跟我一樣,我們個子都不高,學舞起步晚,他19歲開始,我是23歲開始;除此之外,巴西和台灣一樣,都是世界舞蹈的偏鄉。身為一個舞者,我們需要韌性,跳不好就不斷地跳,編舞編不出來就一直想。我之所以要他去爬山,就是希望他知道:當他能克服一切,走過那座山,那麼就能讓他覺得自己什麼都可以做得到。」林懷民說。

林懷民口中的阿杜,就是福島;因為愛德華多福島的葡萄牙文發音太困難,林懷民和其他雲門同仁都暱稱福島為阿杜。「阿杜很年輕,我希望他來到這裡的十個月中,是能夠打開他的視野,這是在他這個年紀最重要的事。帶一個舞者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把他丟進雲門現有的課程裡,但我不信這樣會有甚麼效果。」林懷民把他當作雲門大家庭的一份子,除了讓他從各種舞蹈課程中找到想要自己特別想深入鑽研的部分,也不時邀請他到家中長談解惑,甚或一起出遊,他想要帶著這個年輕人的不只是舞蹈,還想啟發他體驗這個世界的勇氣。

只消一年的時間,阿杜可以開口用英文跟大家說明自己的想法,離台前,還要計畫去西螺,跟大甲馬祖一起出巡,走上四天四夜。阿杜說,「因為過去一年的這些經驗,讓我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很多事。」曾有一位雲門舞集的員工這麼說:「老師就是一個這麼會設想的人。」過去一年當中,林懷民安排了一些讓阿杜幾乎是要硬著頭皮去做的事,但收穫卻出乎意料的豐盛,阿杜說:「在過去一年的學習中,最觸動我的一件事就是,我不害怕一個人了,不怕獨自旅行,可以去任何地方。以前我不會講英文,哪也不敢去。獲得自信後,變得敢去探索世界,不怕面對未知。此外,我也學到:不要一直順流而走,有時候需要停下來想一想,串聯所做過的事,不要只是一直做做做。」

有一回,林懷民帶團到北京表演,那天阿杜先抵達,待後來林懷民在下榻飯店大廳遇到他時,順道問他好不好,這才知道,上午剛到飯店的阿杜,這回已經自己跑到長城繞了一圈回到飯店了。不到一年的時間,這個因為勞力士創藝推薦資助計畫才生平第一次出國的男生,這下已經活力十足地探索著這個世界。林懷民樂觀其成地說:「希望這些旅程,也會是他運用到舞蹈創作上的滋養。」

以身體為素材

對於這個生平第一次出國就是一整年的巴西青年來說,他這一年的奇幻旅程,一大半是林懷民所促成的。不過回過頭來看,當初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阿杜從各國提名的優秀候選人中脫穎而出,被林懷民相中?林懷民說:「我之所以選擇阿杜,因為他的舞蹈十分獨特,從來沒有人這樣跳。他不只挑戰自己的身體,也挑戰觀眾。」如果有機會親自一睹阿杜的舞蹈,你就能完全明瞭,為什麼林懷民如此形容他的舞蹈,也為什麼會欽點他成為親自調教的門徒。

一年過去後,除了帶著滿溢心頭的收穫離開台灣,奔向世界,阿杜也將帶著他在台期間所構想出來的作品《畸零人》(Crooked Man),於將在今年十月於威尼斯舉辦的勞力士藝術周呈現。這是一支扭曲的舞,身體扭曲歪斜,甚至錯位;它不是芭蕾,不是任何一種當代技巧,不是東方舞蹈,也不是巴西舞蹈,這是一支不屬於任何流派的舞。完全不曾出現在過往的任何舞蹈流派中,也全然超脫於各種被定義為舞蹈的身體姿態之外。「現代人是如此扭曲。價值觀隨眾人搖擺,永遠在變動。我問自己,那個『真正的我』到哪裡去了?」阿杜透過這支舞,表達對於人的身體和社會間的奇特關聯性,人類處境在本質上的扭曲。

這支舞延續自阿杜先前的創作《如何解除疲勞》(How to overcome the great tiredness),就是因為這樣的獨一無二與絕然嶄新,吸引了林懷民的目光。他的舞姿,是透過自由發揮,再加上尋找與外界一般人的連結,經過幾年後逐漸發展出來的風格。讀過許多西方哲學著作的阿杜,從前人的智慧當中,為他心中所存在的各種好奇尋找答案。好比來台之前已曾在家鄉表演過數度的舞作《如何解除疲勞》,就是他對現代生活中所觀察到的現象的一種詮釋。「2010年創作的《如何解除疲勞》,是我用身體對周遭世界的發聲與回應。這世界上所有不協調的一切,似乎密謀般地一起對我發出抗議,讓我感到極度疲倦。於是我想,或許能從這樣的倦怠中發展出一套動作語彙,甚至是矛盾地在駕馭這個倦怠感中,找到舞動能量。我專注地創造一種動作質感,希望能忠實呈現生命當下的感受。」這個想法,開啟了阿杜以他自身的身體為主要創作素材的舞蹈風格。長達25分鐘的舞作,持續貼著地板進行,重覆地在地板上磨擦、撞擊;過程中,一套動作像是模組般地一再重覆再重覆,舞到最後,體能緊繃,喘息漸大,凝聚出一種讓人不禁聚精會神的張力。●○

Photo/鄧明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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