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深莫測 德國總理 梅克爾
德國總理大選甫結束,歐陸時局蕭條之際,安琪拉‧梅克爾再度連任,她有可能超過前英國首相柴契爾夫人之在位紀錄,是什麼樣的機緣讓女性再度當權,甚至執掌全歐洲經濟命脈?
儘管有歷史學家證實在人類社會的發展過程中母系社會確實存在甚至一度繁榮,可惜的是人類創造文字記錄歷史的時間點實在太晚,等到我們的祖先有能力留下可供後人參考的史料時,母系社會制度早已被淹沒在時間長河的滾滾洪流中。現今全體人類共同記憶所及,相信都是由男性所主導的父系社會:一家之主、部落首領、國王、皇帝…等。當然,歷史上偶爾也會非常難得地出現一兩位女性統治者,但那通常都是因為後無子嗣,或是男性早夭。如今民主制度雖然成為主流,女性從政者也越來越多,但是女性要成為國家領導人仍是困難重重,君不見當年柴契爾夫人登上英國首相寶座的事蹟至今仍被萬人傳頌、甚至改編成傳記電影。但是現在,或者該說是三年後──有一個人很可能將打破這位英國鐵娘子雄踞國家首腦之位長達十一年的紀錄,成為歐洲任期最久的女性民選領導人;她被認為是繼柴契爾夫人後最具影響力的女性政治家,在過去三年帶領她的國家走過歐債危機風暴,英國雜誌《經濟學人》對她的評價是「一位女性統治全歐」(One woman to rule them all)。她是德國史上第一位女總理,安琪拉‧梅克爾(Angela Merkel)。
女權竄出
梅克爾於1954年出生於當時隸屬於西德的漢堡市,因為擔任牧師的父親接到新任命,使她在出生後不久就隨同家人一齊移居至東德。她在東德成長、接受教育,還進入東德中央科學院取得量子化學博士學位。直到柏林圍牆倒塌之前,梅克爾幾乎沒甚麼涉足政治場域;她的前夫是大學同學,現任丈夫是大學教授,工作也好家庭也好,梅克爾基本上都處於相對單純的學術界。到了1989年柏林圍牆倒塌,民主運動風潮襲捲東德地區,梅克爾也毅然投身其中;她先是在東德1990年的大選後進入政府部門擔任發言人的職務,接著在當年底兩德統一後她進入當時德國總理柯爾(Helmut Kohl)的內閣擔任聯邦婦女暨青年部部長。1994年,四十歲的梅克爾出任環境與核能安全部部長,成為當時柯爾內閣中最年輕的閣員。以梅克爾的資歷與經歷,又是身為女性,能夠在相對保守的執政黨基督教民主聯盟(簡稱基民盟)中殺出重圍躋身政壇核心,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不可否認的,柯爾在這過程中起了莫大的作用。說柯爾是梅克爾政治生涯的貴人一點都不誇張,若是沒有這位前總理的大力提拔,說不定就沒有今天叱吒國際政壇的梅克爾,這也是為什麼在1999年的政治獻金醜聞爆發時,她大義滅親抨擊柯爾的舉動會如此令人驚訝了。
2000年,大膽與兩德統一之父、擔任德國總理長達十六年的柯爾劃清界線的梅克爾成功當選基民盟主席,跌破一堆人眼鏡。要知道基民盟一向是保守主義政黨,簡單來說就是男性主導黨內事務,如今卻選出一位女性領導人,委實大出眾人意表。昔日被媒體暱稱為「柯爾的小姑娘」的梅克爾自此終於揚眉吐氣,一步步朝權力的巔峰邁進。2005年,德國聯邦議院大選,梅克爾所代表的基民盟與基督教社會聯盟(簡稱基社盟))黨團和另一大黨德國社會民主黨(簡稱社民黨)打成平手,在經過談判協商後,雙方決定內閣人事由社民黨主導,總理則由基民盟與基社盟黨團代表梅克爾出任。從1871年普魯士王國統一日耳曼地區以來,這個國家終於出現第一位女性領導人。
低調慎行
仔細算起來,從梅克爾投身政界,到爬上政治生涯巔峰,其實也不過短短十五年。在此之前,她定居東歐,在這個秘密警察像是蟑螂一樣生生不息無所不在的國家度過人生的前三十六個年頭。現在年輕一輩的台灣人幸運地得以在自己的國家一邊理所當然地呼吸著自由民主的空氣,一邊義憤填膺地批判著政府不夠自由民主,1987年宣布解嚴前的社會景況完全無從想像,更別說是二十多年前在遙遠的歐亞大陸另一端某個共產國家的人民生活情形了。總而言之,生長於東德的梅克爾從小就養成了謹言慎行喜怒不形於色的能力;她不多話,當然也無法如前總理施羅德(Gerhard Schröder)那樣舌燦蓮花迷倒眾生,但是她一開口必定言之有物,正如她的行事作風,謹慎而目標明確。在這個瞬息萬變物慾橫流的時代,人們習慣於透過各種傳播媒介去觀察評價一個公眾人物──包括政治人物,所以我們有各種政治明星,例如美國總統歐巴馬,例如台灣現在如過街老鼠般的總統馬英九。當年的他們或許在鎂光燈下風度翩翩,或許在演講台上雄辯滔滔,在背後強大的公關團隊大力營造下──當然也要感謝媒體朋友們的支持配合──他們的無邊魅力擄獲全國一半以上選民的心,從而順利站上最高領導人的位置。但是如果政治人物本人不夠有魅力也沒關係,有個體面大方充滿時尚品味的伴侶也很加分,例如法國前總統夫人卡拉布魯尼,例如現任中國第一夫人彭麗媛。若是從以上種種標準來評斷梅克爾,恐怕她到死也沒辦法當上德國總理,畢竟她儉樸低調的個性作風,與其說是個政治人物,還不如說就是個普通婦人。然而就是這個毫不起眼的婦人,在過去八年,帶領德國走過全球金融海嘯和歐洲債務危機的風風雨雨,至今仍在國家最高領導人的位置上巍然不動;反觀其他歐洲國家領導人,從歐債危機爆發以來,幾乎無一例外大洗牌,梅克爾完美地示範了何謂「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
或許因為同為女性領導人,又曾都是科學家,媒體經常拿梅克爾與柴契爾夫人做比較,甚至稱梅克爾為德國鐵娘子。的確,在她們兩人身上我們可以發現共同的特質,就是她們同樣意志堅定而且目標明確,並且帶領她們的國家走過經濟的低谷。但是話又說回來,意志堅定、目標明確、改善或者穩定國家經濟,這不都是一個好的國家領導人該有的特質嗎?深入剖析,她們兩位還是有根本上的差異的。最大的不同,在於柴契爾夫人說一不二的鐵腕作風,和梅克爾相對溫和穩健、以求達成共識的作風。這不代表梅克爾決策當斷不斷或向現實低頭退讓,而是她更重視團體內部的和諧;她永遠清楚自己的目標,但是比起她的老祖宗俾斯麥的鐵血手段或柴契爾夫人的強硬作風,她更樂於耐心找到那條讓大家願意跟隨通往目的地的道路。就是這樣堅定可靠、不急不躁的循序漸進,克爾贏得多數德國人民的支持與認同。她被德國媒體暱稱為「媽咪」(Mutti),但就外人看來,她更像是德國民族特質的代表與化身:低調、嚴謹、認真、務實。
心狠手辣
曾經有人如此形容梅克爾:雖然謹慎內斂而缺乏激情,但是嚴肅認真的態度,讓人深刻感受到她是真的在為民眾服務而奔波,而非為了自己。當前的政治舞台有越來越多小丑,打著為人民服務發聲的旗幟粉墨登場,他們在媒體面前夸夸其談、針砭時弊、指點江山,激情滿溢、喧鬧叫囂的場面,讓人幾乎分不清電視機裡撥出的究竟是政治相關節目還是娛樂綜藝節目。寡言不善辭令如梅克爾,若是出現在這樣的場合,恐怕就是被淹沒在人群中的命運,幸而她的施政成績足以壓制一切噪音。執政八年來,梅克爾堅持原則,穩紮穩打步步邁進,她不會多說廢話為人民描繪泡沫般虛幻的未來願景,而是在面對困難與阻礙時沉著應對、審慎處理,堅守施政原則之餘也不忘隨機應變,多年來始終不改其實事求是的態度、嚴謹務實的施政方向和穩定的施政效率,以此獲得德國人民青睞。
任重道遠
此番德國大選,雖然是德國人民的家務事,但卻是國際關注焦點──尤其是歐洲各國。原因無他,受歐債危機纏身已久的歐洲各國,目前雖看似已度過最黑暗的時期,然而後續重建復甦仍不可輕忽。身為歐洲最大且表現最好的經濟體,德國一直扮演著舉足輕重的關鍵角色,而德國領導人的決策將不只決定德國的未來,也很可能決定歐洲未來的經濟走勢。雖然梅克爾的勝選並不意外,但恐怕不是許多歐洲國家領導人喜聞樂見的結果,畢竟梅克爾之前一直不肯借錢給其他國家、好不容易借了錢又開了一堆附加條件,讓許多歐洲人對她很感冒;當然從局外人的角度來看,梅克爾的決定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德國人辛辛苦苦賺的錢憑甚麼要拿去資助產力低落又作假帳的懶鬼?只是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同樣身為歐盟一員、也使用歐元貨幣的德國實在無法置身其外。歐盟從1992年建立發展至今,已與美、中兩國三足鼎立,德國身為元老國之一,這些年來也著實從中撈到不少好處;現在身為歐洲經濟上的中流砥柱,德國中央政府的一舉一動都可能讓歐洲重振雄風,或讓歐洲再度跌落深淵。接下來幾年,梅克爾的挑戰不只是帶領德國穩步向上,影響國際最深的,還有如何幫助歐洲重建未來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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