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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導演陳可辛談《投名狀》 在體制與非體制之間 做自己想要的事

熟悉導演陳可辛作品的人,一定會記得《甜蜜蜜》、《三更之回家》、《如果愛》,分別讓張曼玉、黎明、周迅拿下金馬獎影后或影帝的獎座,從此就以為他是一個擅長拍攝文藝題材的電影創作者。但在《投名狀》一片中,他卻集合李連杰、劉德華、金城武三位男星,轉而拍起戰爭史詩題材。
陳可辛「棄文從武」了嗎?以下就是他的第一手告白。

面對人性的缺點,要寫實才能誠實

「為什麼要拍戰爭片?」這是被問到最多的問題。其實我不知道,難道我都要拍愛情文藝片嗎?以前在香港拍戲的時候,很多這種故事,多到我都覺得膩了。我不想導戲時永遠都跟黎明、金城武講同樣的故事「這是一個三角戀」,自己聽了一點都不興奮。

每次我找新的題材的時候,總是心想「還是不要拍愛情」,所以嘗試各種類型,恐怖片、歌舞片,但這十年總是會拍到愛情。因此這次接觸到《投名狀》的題材,終於可以不要只拍愛情了,愛情只是這裡頭的一小部分。《投名狀》吸引我的地方,是我們以往古裝片都太過「風格化」。你看胡金銓導演的電影都寫意、浪漫居多,寫實的很少。我們有很多古裝片,但看不到人民真正的生活。我希望能拍個寫實的,但又能讓現代人得以認同或追求裡頭的精神。中國的文學或電影創作總是過於二分法,「非黑即白」,道德分明。但我們知道現實不可能是那麼一回事,「太平之亂」造成中國四分之一人口喪生,那時候應該會有怎樣的道德?我們應該面對人性的缺點,所以一開始我就知道這部片會不太一樣,「不要演員飛」、「不要他們穿華服」,你會看到他們的臉髒髒的,因為打仗怎麼可能讓盔甲一直亮晶晶的呢?面對人性的缺點,要寫實才能誠實。

做很多的行政工作,讓我拍到引以自豪的電影

在我資料收集的過程中,發現人類對於戰亂的反應都一樣。我看最多的是阿富汗的照片,發現跟以前「太平之亂」的狀況很類似。所以不見得只能用中國特有的觀點講這個故事,應該放在別的國家、民族也能夠被理解的。所謂「為國為民」當作出發點、體制外的革命,最後還是逃不出這體制的吞噬。你看《聖女貞德》的故事,她替法王趕走了英軍,最後卻被出賣遭英軍俘虜。

對於這個部分,我跟李連杰的感同身受是一樣的。我自己曾跟人合夥「UFO電影人」,因為我們要跳脫當時嘉禾等大公司的體制,但你看最後結果是什麼?這公司還是賣給了嘉禾。李連杰也是一樣,從大陸武術冠軍被找來香港拍電影《黃飛鴻》,然後他決定自組公司拍《方世玉》,後來去好萊塢拍片……,我們都經歷了體制和非體制的掙扎,如同《投名狀》故事當中「三人結義」、團結對抗,但最後卻彼此意見分歧。

自組公司給我的經驗是,當年在做「UFO電影人」還像是個小孩單純,之後就曉得組公司不能有太多合夥人,理念不一樣是不能做事的,所以現在我的公司就是我自己的!我做了很多行政工作,不是要當電影大亨,是為了拍我想拍的片;我有自己的發行公司,只是不會被人唬弄,「我知道什麼是發行,你不能騙我」。我也的確拍了幾部別人想要拍、自己也想拍,可以引以自豪的代表作,這樣夠了。

近代的商業片越來越像好萊塢電影,香港電影以往的人文越來越少。我覺得近年華語電影的古裝大片熱,往後應該是沒有了。我會很期待更多百花齊放的作品出現,多一點中級製作,不見得每部都大片。

photo/Ben Wang、發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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