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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進的事實 劉小東「金城小子」回家個展

《三峽新移民》一畫拍出2200萬人民幣高價的紀錄,劉小東在當代拍賣藝術市場地位被讚譽為大陸畫壇新F4,已是藏家爭相競標其作的重要藝術家。日前劉小東返回遠離三十年的故鄉遼寧金城小鎮寫生,厚厚色彩與濃濃真實,一系列「金城小子」以人的重逢,透視三十年來中國快速「向都市轉」的變遷。

「他們的存在使我安心,使我不是一個完全沒有故鄉的城裡人。」跟著中國這列高速行駛的火車,劉小東獵捕著當代社會的生活風景,「在城裡、在家園裡,我只畫看見的東西。」 

原生的生活現實

以直言不諱的寫實主義,描繪他所存在的時代與生活,劉小東向來用敏銳而細膩的雙眼,交涉於他所參與的社會與文化走向之間。長年以來,劉小東還原現實生活的畫風、誠摯表達的情感,讓他自進入中央美術學院求學時期開始,便慢慢在畫壇引起共鳴。始終不畫英雄主義也不畫隱諱的抽象,主張寫實路線的劉小東只畫「我」與「我的生活」,這樣一個從來不跟隨潮流前行或轉向的立基點,反而達成藝術家在繪畫上的社會公共性。透過劉小東畫裡具象的純粹,稀釋了大時代底下快速變遷的逝去之感,這是關於劉小東的時代,也是關於中國集體的時代。

同樣紮實的學院派出身,劉小東甚至被冠上大陸當代畫壇新F4之一的稱號,但「話風」與「畫風」同樣直率的劉小東表示,「我是不屑。」雖然《三峽新移民》拍出過兩千萬人民幣的高價,其餘畫作也相繼締造驚人紀錄,藝術價值日益攀升的劉小東依然選擇和藝術市場保持距離,而是將目光留在對青春的稍縱即逝、生活裡的男男女女、大時代的變遷等現實社會狀態的觀察。

從金城流轉到北京,1963年出生的劉小東十七歲赴中央美院附中就讀,直至完成碩士學位,目前留在母校任教於油畫系,一面授課,一面創作。劉小東冷眼旁觀卻又充滿感情地刻畫當下現實中的個體生活型態。從他自身與他的生活展開,每一個「小人物」停駐在這裡、那裡,所有劉小東的畫作之上,都有著「尊重現實」的創作態度。九○年代交接八○年代的過程裡,劉小東所代表的一派不再以宏觀敘事作品參與社會改革,而是畫八○年代和他一樣在城裡生活、成長起來的一群人,包括他們的生活方式和他們的生存狀態,具有原生氣息的生活現實感,劉小東回到個人本身,卻又未離開他所在的社會部落。

金城小子的生命痕跡

也因為對現實痕跡的認同,定居北京三十年,一路從青春到中年,從默默無名到聲名遠播,劉小東決定回到故鄉金城寫生。一解鄉愁,更以個人的視角去關照新舊步伐交錯而來的生存現實。

金城,北京,第一個家,第二個家,無論在哪裡,劉小東只畫社會裡面的、貼近生活的一種關於人的存在價值。有時候他從心理層面切入、有時候從氛圍層面切入,無論如何,作品裡面包含著他自己,以及更多他這一代人的整體精神和現實處境。從《吸煙者》、《父子》、《田園牧歌》、《青春故事》到「金城小子」系列畫作,劉小東通過作品表述自己的藝術創作理念,也展現他與身邊人物的交互關係,讓大量情感從生活氣息濃厚的作品裡流瀉而出。環境變著、人物動著,劉小東的創作態度數十年如一日,因為所謂寫實就是文化生活的積累,他永遠都有新的自我課題與時代課題。「穿透歷史,體現自己鮮明的態度,在歷史長河理,走出自己面貌,這是藝術家的態度。」

因此,劉小東成長後開始回溯,回溯那一群和他一起在遼寧金城小鎮裡生活的人們,與那一片小時候對他來說又長又寬闊的土地。畫過長江三峽大壩建設工程工人,畫過台灣第一美女林志玲,畫過台灣大陸兩岸的年輕軍人,從現實到現實,劉小東總是帶著畫布,在世界各地四處寫生。「這一次,我決定回家。」鄉愁是劉小東的複眼,帶領他用記憶住時代變遷下的小鎮風光,「我忽然發現我們都是城裡人,我們的故鄉被樓房盤據,我們都是沒有故鄉的城裡人。」風格樸實的畫布上頭,主角群是和劉小東一樣,已從少年邁向中年的友人。「他們的存在使我安心,使我不是一個完全沒有故鄉的城裡人。」

高速前行的進程

在劉小東返鄉行程中,侯孝賢團隊如影隨形跟拍他作畫過程,以《金城小子》紀錄了劉小東的返鄉情懷。金城本為中國第四大造紙場所在地,時間經過,樓房四起,漸漸式微成一個荒涼小鎮,侯孝賢監製,姚宏易執導,林強配樂,這一拍出都市化過程被主流舞台遺忘小鎮的今昔變遷,一舉得下金馬獎最佳紀錄片大獎。

人類集體生活本是往前行的進程,只是這步伐在過去三十年的中國,走得相對地快速,鄉間與城市,差異相對分明。於是從北京到金城,劉小東所看到的個體與現實的存在關係,也不免染上些微憂傷的文化情緒。但劉小東以剛健坦陳的繪畫語言,抵銷掉其中的沒落感,「你覺得他們苦,那是你的想法,他們是我的心理醫生。」和老友們走過熟悉的大小街巷,撇除人情世故,還原他們的本樣,劉小東這次回去故鄉金城寫生,就像一趟敘舊之旅,談天、喝酒,總之無涉藝術。「藝術有什麼好聊的,藝術在生活中,是最無聊的,大家喝得爛醉,回家睡覺就好。」

青年時期即赴北京讀書、生活,劉小東直言人們總有被世界賦予的價值觀與規則,他與這群同鄉卻沒有隔閡。「這世界被區分為受教育與未受教育的兩區塊,我希望自己是使者,往返於二者。」《肋骨彎了》是劉小東此次最喜歡的作品,舊友旭子和力五光著上身在荒唐的草叢野地裡拿著X光片,「這是多大的反差呀!生活讓我們累得只剩彎彎的肋骨,即使透射,也見不到心。」十足歡暢的色彩,趣味的人物構圖,卻映現出人心的飽和。「這世界太忙了,想尋找一個肉做的心,未必要真心,都很難。」像被這座城市遺棄,是人、是地、是心。

此次由誠品畫廊展出的「金城小子」,是劉小東三十年繪畫生涯中最大規模個展,他透過飽滿而鮮豔的筆觸,將兒時玩伴、父母、老家入畫,最終完成包括油畫、瓷器作品和紙上作品約七十件與日記兩百多篇,這份對故鄉的留戀,讓劉小東為時代巨流中被遺忘的紙廠小鎮和工人階級,留下誠摯的生活痕跡、永在的證據。

回溯真誠的起點

城裡,城外,劉小東即使早已在大陸當代畫壇大鳴大放,對他來說,擁著一顆藝術家的心,從未更改,回溯他的繪畫之路,始終如一地純粹。劉小東只有一個創作方向,就是寫實主義。

法國寫實主義大師Custave Courbet曾對十九世紀寫實主義的興起,留下一句名言,「我不會畫天使,因為我從沒有見過他。」拿畫筆以來,始終專注描繪社會與中介其間的人們,劉小東也說,「只畫看見的東西。」觀念、普普、後現代藝術,不論這些風格在大陸當代畫界如何地蔚為其道,劉小東依然堅持寫實主義。他畫於1989年的《田園牧歌》,正因為描繪自身存在狀況的真摯情感,讓旅美重量級畫家兼藝評家陳丹青在海外看到畫冊時大受感動。「 雖然技法相對簡單,但一個藝術家的成名初作,永遠是珍貴的,因為他是拿生命去畫,而且正青春純粹。」

《田園牧歌》畫作裡頭,劉小東傻愣愣地站在烈日底下,一旁是他所愛慕的中央美院同學喻紅,陳丹青說,「人們可以看見,一個青年對愛情、對現實的焦躁。」愛情長跑多年,劉小東最終在紐約與喻紅登記結婚,雖然不畫想像,劉小東卻不避諱回憶過去。「我現在回想這三十年來在北京的生活,其實相當滿足,但當時的我不這麼覺得,而是身陷在愛情與事業的焦慮之中。」將繪畫視為生命的一部分,喻紅則是在劉小東走向繪畫之途所遇見最重要的人。

一個是遼寧金城小鎮的工人之子,一個是北京中產階級之女,家庭背景的差異,一再地考驗劉小東與喻紅的感情,更遑論喻紅出類拔萃的才能與難以捉摸的美麗,讓她從求學時期開始便追求者不斷,即使結褵多年,劉小東眼神中的愛意依然清晰,「喻紅永遠是要讓人去追著她的人,我總是想著該如何讓她停在我身邊。」

「我想,中國出了一個天才,畫得真好!」一份濃烈而盡是愛意的情感,真實地被留在畫紙之上,那堅定的視覺感染力久久不散心頭。陳丹青拿起筆紙,跨海提筆寫了一封信給劉小東,「就這樣畫下去,你畫得真好,已經非常好,再畫得更好!你是一個真正的畫家,我想你一定知道。」1990年五月,劉小東舉行生平首次個展的前一天,他收到了信,「我看到署名嚇了一跳,這不是陳大師嗎!字裡行間,他對我的直率讚美,讓我十分感動。」持續澎湃地創作,不論主題是自我、愛情或故鄉等現實生活,劉小東的畫總讓畫面就在周圍,前中央美術學院副院長、現任中國美術館館長范迪安曾如此稱讚劉小東,「對真實的肯定緊緊地繫住自己的思想,每次面對他的作品,我都感到期待,有一種依然如故的新鮮感。」多年來,拿著畫筆,劉小東在生活與人際關係的開展之間,始終熱情地畫著、畫著。

「好多事情都得悶著,計畫說出來,就沒勁了。」小心翼翼又充滿情感地走在一條堅持寫實的路,不論行進間的生活如何物是人非,從北京、三峽、金城到新疆,劉小東總朝著具有社會背景的方向前進。「對我來說,背景有意思,主體就怎樣都有道理了。」他站在中國的變遷脈絡裡,也代表著中國持續變遷的這一狀態。●○

photo/誠品畫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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