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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之秘 超現實主義畫家馬格利特

好的故事在幾經轉折後,總會給出一個簡單得令人詫異的答案,然而如不經那些百轉千迴,簡單的答案便沒有「見山還是山」的辯證況味,就像馬格利特的畫,讓現實成謎,只為引你思索「何謂真實」。

異化真實

提到超現實主義,多數人首先想起的是為人與畫風都很瘋狂的達利(Salvador Dalí,1904-1989),他的畫是顯而易見的超現實,絢麗又奇幻;但也有為數不少的人,特別是創意工作者,偏愛的超現實主義藝術家是相對內斂許多的馬格利特(René François Ghislain Magritte,1898-1967),他的畫面刻意保留相當程度的「真實性」,但以遮蓋、錯置、巧為命名的方式吸引觀眾再三檢視、思考畫面意涵,如果達利的畫猶如天馬行空的遊戲,馬格利特的畫則是耐人尋味的真實,正如某些驚悚片所揭示的真理,最可怕的也許不是你掉入一個全然的異質世界,而是有一天你發現原本熟悉的事物開始異化,你所生活的世界,彷彿有種界限開始模糊,而當你試圖辨識眼前的事物,這一刻,關於「真實」,某種更大的生活背景才能如實在你心裡展開。

這麼說也許太過抽象,但只要略舉一兩個創意人如何向馬格利特致敬的例子,大概就能明白他的精彩之處。1999年,導演約翰.麥提南(John McTiernan)重拍1968年的電影《天羅地網The Thomas Crown Affair》,同樣的犯罪富翁與女探員墜入情網故事,男主角由策劃銀行搶案改為塞尚名畫,但偷畫行動的「靈感」卻來自馬格利特的知名畫作《人子The Son of Man》,事發之後,富翁藏身在周遭同樣身著西裝,戴禮帽的人群中逃出現場,於是觀眾彷彿看見名畫中走出人來,除了視覺驚奇、說明劇中富翁品味之外,對於故事中爾虞我詐的愛情橋段更有前後呼應的興味;但借馬格利特論述愛情,最辛辣者要屬電影《戀夏五百日500 Days of Summer》,女主角Summer家中的桌上放著馬格利特畫作《人子The Son of Man》的禮帽與青蘋果,除了鏡頭隨意一撇的暗示之外,Summer在愛情中展現的人格特質也非常「The Son of Man」,看似浪漫可愛,隨興地擁抱愛情,但是始終不願面對愛情裡有「永恆」的可能,輕易就能不告而別,表面上的不羈其實是種極端理智的自我保護,如同畫裡那個被青蘋果遮住臉的西裝男子,看似尋常男人,你卻永遠不會知道蘋果後面的他,究竟是什麼模樣,換句話說,「被遮蓋」或者隱藏,才是事物永恆的真相。

永恆之秘

「人們所看到的事物都另有隱藏,我們也都極力想要看透那個秘密。其實,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人們太會隱藏自己的秘密。」是馬格利特論及畫作《人子The Son of Man》的名言,其實也是他對人生的看法。馬格利特借由畫中展現的思考,包括他曾提出「視畫布為承載思想的容器」之說,以及內斂的畫風,都讓許多人視他為具有哲學思考的畫家,但「哲思」向來不是「請客吃飯」,若無非常之際遇,何苦不斷逼視生命本質?研究馬格利特的相關說法中,從來不會缺少「母親在他少年時投河自盡」這一推斷,馬格利特出生於比利時,父親是個裁縫師,母親從事女帽銷售工作,他10歲起習畫,14歲的某個清晨,失蹤了一夜的母親,屍體從河中被撈起,那一刻馬格利特目睹母親的浮屍臉部不知為何被衣飾覆蓋住,這一幕顯然對他的藝術創作產生極大的影響,雖然馬格利特本人一直否認此一論斷,但他的畫中出現許多破碎的女體,布巾蒙面者,卻是不爭的事實。

尤其這些意象首次出現,便是在他畫風確立時期的一開始。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日前推出馬格利特的回顧展《日常之秘Magritte: The Mystery of the Ordinary, 1926–1938》,特別著重在他確立超現實主義風格的1926年到1938年作品,策展人為曾以米羅展拿下美國博物館協會(The American Alliance of Museums)「年度最佳策展獎」的MoMA繪畫與雕塑部門主任Anne Umland,展覽介紹中,饒富新意地說明了,對照馬格利特此一時期的作品與他當時所處的時代,我們會看到一個比較激進的馬格利特,他採取的藝術手法無疑是前衛又帶著某種程度的激進,從創意或畫壇整體來說,這些表現方式後來成為超現實主義的創作進路,甚至啟發了普普藝術。而從「激進」的角度來認識馬格利特,也讓他畫裡的哲思變得深刻而立體,超現實主義興起的一大關鍵是佛洛依德提出的「潛意識」學說,認為人的真實必須從夢裡找答案,但是透過馬格利特不斷的實驗,透過這些當時畫壇鮮少出現,卻被他大量運用的手法,卻讓我們明白,這種尋找是種徒勞。

符號徒勞

在馬格利特風格確立初期,遮蓋與錯置是經常出現的手法,例如受到當時法國流行的「蒙面人」主題電影影響,《恐怖刺客》裡進一步描繪「不知誰在偷窺誰」或「誰是真兇」的氛圍,真正的懸疑是來自「誰都可能是兇手」的了解;經典的《戀人》系列,分為《白日戀人》與《夜晚戀人》兩張畫,畫裡是兩個擁抱與親吻的戀人,但他們都蒙上了布巾,這讓我們想起,即使是最親密的接觸,那一刻透過凝視,戀人們真的能看見彼此嗎?抑或我們都只看見對方在愛中的扮演?

《假鏡子the False Mirror》眼球與天空的風景分開來看,這兩種景物都很「正常」,但放在一起,觀眾便會產生異樣感受,特別是當畫被名為「假鏡子」;《人的命運The Human Condiction》竟是一幅畫中畫,畫中是一幅風景畫鑲嵌在窗前真實的風景中,當畫中畫脫離了真實的世界,還是風景嗎?而我們是否願意相信眼前的一切,在認清「真實」可能是種無稽之談以後?巧妙的命名也是馬格利特知名的表現手法,《形象的叛逆-這不是煙斗Trreason of Images- This Is Not A Pipe》也是他的另一幅名畫,一只煙斗明明端放在畫中央,但這幅畫卻名為「這不是煙斗」,這個命名遠離真實嗎?可這明明只是一幅畫,的確不是煙斗,於是很巧妙地,透過這個標題對畫裡內容的否定,我們反而真正觸及了這幅畫的真實。

馬格利特的畫裡到處充滿了符號,青蘋果、石頭、西裝男子、蒙面者、風景畫等等,也有各種巧妙的命名,但是無論是符號或文字,在意象深植人心的同時,卻又同時藉由否定自身的內涵,來完成藝術的使命,所以我們不免要問,如果藝術最終無法指涉真實,那麼藝術本身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馬格利特在創作上有激進之處,但眾所皆知他一生都活得低調而簡樸,與初戀情人結婚,沒有藝術家常見的外遇事件,畫裡那些不成比例的女體,全都來自唯一的模特兒,妻子;穿著再正常不過,幾乎與畫裡的西裝男子無二致;言語行止毫無放肆跡象,「正常」得與作品成為極大對比,或者應該說,創作可能是他人生中的出口,最憤怒、最無助,與最清晰的想法都留在畫裡,而這便是藝術最大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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