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賣綺想 花花公子創辦人修海夫納的極樂王國
修海夫納創造出屹立出版圈五十載的刊物《Playboy》,此刊物已超越一本情色雜誌,更揭示許多人性之於道德教條下的反應,是什麼樣的人生際遇及思想使他獨樹一格?
當年亞當夏娃因誤食伊甸園的禁果而懂了羞恥後開始拿樹葉做為衣物遮蔽,人類似乎就往「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當然這也不是甚麼壞事,要知道全世界有成千上萬的人是靠相關產業吃飯的,要是哪天全人類突然開始崇尚內在美而不再關注外在美,第一個跳起來大聲抗議的恐怕就是服裝與精品業吧!總而言之,曾幾何時,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某些身體部位在人類社會中被定義為猥褻不雅、妨害風化,而被拍成影片或攝影成集後,那些出版品要是不在封面打上限制級警告標語就是違法,出版商或店家說不定還要挨罰(當然如果出自名家手筆可能就會被當成藝術了)。在看似充滿科學根據的文明道德規範(專家研究顯示長期接觸猥褻色情資訊會產生負面影響)和人類與生俱來的慾望(孔老夫子教導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間苦苦掙扎的凡人們─或者該說是男性們─徬徨之際,《花花公子》(Playboy)這類雜誌的存在,想必不啻於久旱甘霖,畢竟有了它,大家心血來潮時,也不一定要遮遮掩掩的走進出租店某一區,再拎著不透明塑膠袋出來,直接走進書店雜誌區買一本就可以欣賞到新鮮熱辣的美女胴體了。而開此創舉造福全球無數男性同胞的,正是《花花公子》雜誌的創辦人修‧海夫納(Hugh Hefner)。
不加薪的反撲
一般大眾對海夫納的印象大概就是個老不修,畢竟他每此出場身邊必定圍繞著一群性感火辣的波霸美女,無邊豔福令天下男性大嘆人生在世竟是如此不公平。但是《花花公子》雜誌王國當然不會是天上掉下來送給海夫納的禮物,試想一本雜誌刊物若是只靠搔首弄姿的裸體美女圖片,又怎麼可能走過大半世紀依然屹立不搖呢?事實上,早在《花花公子》於1953年創刊前,海夫納就曾在《君子》(Esquire)雜誌擔任文案工作(copywriter),而他在學生時代創辦學報校刊、二戰時期為軍中報紙撰稿等等經驗顯然也為他日後創立雜誌王國打下基礎。
1953年,海夫納離開了《君子》雜誌,至於他離開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滿懷鴻鵠之志、區區《君子》雜誌無法讓他大顯身手一展抱負,而是因為他當時的老闆不肯給他加薪;海夫納在離職後,就為開創自己的出版事業而綢繆著,當時還只是個窮小子的他,為了湊齊八千美元的資金到處募款借錢,而每到這種時候,父母永遠是最慷慨的金主和最溫暖的盟友。到了當年年底,一切終於準備就緒,雜誌名稱也在海夫納的朋友建議下拍板定案,終於到了驗收海夫納在他芝加哥公寓小廚房裡製作出的作品的時候了!為了吸引買氣、增加雜誌看頭,海夫納還想辦法買下瑪麗蓮夢露在未成名前拍攝的性感裸照做為封面;雖然並未得到夢露本人同意,畢竟大明星夢露恐怕也不太樂意自己困頓時期拍下的裸照,就這麼大喇喇地登在雜誌封面,但是海夫納哪管這麼多呢,結果令人滿意就好。最後這本《花花公子》創刊誌銷量超過五萬本,以當時的標準來講是非常暢銷了,這自然讓海夫納喜出望外,要知道他當初可是連日期都不敢印上去,因為他也不確定這本雜誌到底能不能再出第二本。
歡迎來到極樂世界
有人認為,當時正值二戰結束,美國人民亟欲擺脫多年戰爭所帶來的悲觀、消極氣氛與經濟疲軟,《花花公子》雜誌所標榜的裸體美女特輯和享樂主義至上,正好與當時民心之所向不謀而合,因此能夠在大眾間造成風潮;也有人認為《花花公子》雜誌的中心思想基本上和美國精神中的自由主義相符,如此具有民族性代表又能吸引男性目光(其實這才是重點)的刊物自然能夠取得成功。反之,當然也有女權人士痛批《花花公子》是男性為鞏固其社會主導地位運作出的產物,雜誌內種種女性形象實際上都是在貶低女性、意圖塑造出女性為男性玩物的社會印象…等等。但無論是持何種看法,都不能否認《花花公子》的成功。海夫納自然是打鐵趁熱,他很快為他一手創辦的雜誌發展出一套企業發展方針(當時還沒有這種說法,《花花公子》也還沒發展成一家企業):他先是選定一隻繫著燕尾服領結的兔子做為《花花公子》的商標,這隻在海夫納心目中充滿幽默性暗示又調皮愛玩的兔子,在之後數十年間將出現在數不清的《花花公子》商品上,成為海夫納花花公子哲學(Playboy Philosophy)的象徵;此外,為了從眾多男性刊物中脫穎而出,海夫納特別將他的雜誌定位成迎合都會男子、菁英人士的高格調娛樂刊物,雜誌內性感裸露的圖片也是走「樂而不淫」路線,玩伴女郎們更是呈現「鄰家女孩」的感覺(海夫納對鄰家女孩的定義顯然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時間來到六零年代,海夫納和他的《花花公子》也迎來了黃金時期。花花公子企業先後推出高級飯店、度假村,成立模特兒經紀公司、經營唱片公司、出版書籍,製作電影和電視影集;然而最著名的還是他們的高級私人俱樂部,俱樂部到底如何高級不知道,不過想必也沒甚麼人在乎,因為大家來俱樂部,為的都是那些風情萬種、性感惹火的兔女郎!至此,海夫納的花花公子娛樂王國已逐漸成形,而他自己就是花花公子的最佳代言人。他的穿著永遠講究體面且符合都會時尚,他博學多聞且與各方名流富紳密切交往,最重要的是他身邊永遠不乏年輕貌美的女郎相伴。彼時美國正歷經巨大的文化變遷,其中最富爭議的就是性觀念的革命性變化,如婚前性行為、婚外情、一夜情等等,海夫納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為自己宣傳的好機會,他也相當樂於在這方面為大眾發聲─確實也沒人比他更適合了─於是這位充滿魅力的花花公子,儼然成為這場性革命中的大眾偶像與發言人,海夫納也成功為他自己和雜誌做了非常漂亮的宣傳,可謂一箭雙鵰。
有深度的刊物?
時至七零年代,一度獨領風騷的《花花公子》開始出現勁敵,最著名的當屬《閣樓》(Penthouse)雜誌;屋漏偏逢連夜雨,長期以來和《花花公子》合作的廣告商翻臉不認人投身敵營,又碰上美國經濟不景氣,海夫納也只能摸摸鼻子認了,收掉公司旗下的俱樂部和飯店,削減電影公司和唱片公司預算,轉而專注於雜誌出版上。除了保持住雜誌既有的圖片攝影水準,海夫納更加注重於雜誌文章的內容和品質。聽起來或許有些不可思議,但《花花公子》雜誌中某些文章的水準和藝文雜誌如《紐約客》(The New Yorker)比起來可說是不遑多讓;這也難怪,畢竟絕大多數人在看雜誌時注意力都被香豔撩人的美女們吸引去了,誰會想到緊接在波大無腦的金髮美女後是極具深度與文學性的文章呢?殊不知海夫納在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竟藏著一顆文青的心,他每個月都花上大筆銀子,請來一流名作家為雜誌撰稿,作家陣容從暢銷作家史蒂芬金(Stephen King)到普立茲小說獎得主應有盡有,他甚至還培養出一些本來籍籍無名的小作家。《紐約時報》曾有評論表示,多年來為《花花公子》撰稿過的作家名單,幾乎就是現代文學史上留名的夢幻作家名單。若說《花花公子》雜誌的精神可堪為美國精神的縮影,那麼美國在被歐洲人認定庸俗膚淺的外表下,是否也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呢?
放眼未來
隨著時間推移,海夫納年紀漸長,可以看出他越來越熱衷於娛樂事業。他移居洛杉磯,投資製作電影和影集,還找來世界頂尖的爵士音樂家舉辦爵士音樂節;他對娛樂產業的投入和貢獻讓他獲獎無數,甚至還得以名列好萊塢星光大道。如今,海夫納名利雙收、坐擁美女無數,人生至此似乎已無遺憾;他本人也在某次專訪中表示「我不認為我能比現在更快樂了」。他令世人最津津樂道的莫過於他讓全世界男人羨慕嫉妒的感情生活;他曾有過兩次不持久的婚姻紀錄,現在則令人跌破眼鏡的正處於第三次婚姻中,除此之外,他的人生大半都處於遊戲花叢的狀態。年逾八旬的他享受於與年輕美女為伍的生活,「與年輕人在一起會讓你跟著年輕起來,」海夫納如是說。雖然很明顯他的年紀,已讓他心有餘而力不足,這點從他必須靠著威而鋼才能不讓年輕女伴失望可以看出,但他仍堅持同時和多名年輕美女維持關係。無論如何,海夫納這等精神還是很令人敬佩的,至少他以身試法告訴大家服用太多威而鋼是會導致失聰的。當然,現在只需要滿足一位嬌妻的海夫納大概是不需要吃這麼多威而鋼了,但我們還是衷心希望他不會像西門慶或漢成帝一樣。
海夫納所一手打造的花花公子王國絕不僅止是一本情色雜誌,他所連帶創造的是一種品牌價值;他讓民眾買的不只是一樣商品,而是一種對品牌的信任與認同。今年《花花公子》雜誌已堂堂邁入創刊六十周年,在閱讀愈趨電子化、實體出版生態備受衝擊的當下,期待他能再帶給大眾不一樣的變化。●○
Photo/TASCHEN、達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