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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mara de Lempicka 三O年代社交名媛畫家 浮華世界寫真

Tamara de Lempicka畫作中繁花肉身的凝煉飽滿弧度,將吸引眾人目光的特異格調,轉化成為刷新美學觀點的時代趣味。她以細膩的筆觸臨摹著飽滿的肢體力道,極力張揚對於情慾與身體的膜拜禮讚。

聚焦時代目光的奇女子

身為廿世紀的奇女子,命定都得擁有編派自我身世的本事,對於時尚界影響深遠的Coco Chanel如此,以名流之姿躋身浮華世界的女畫家Tamara de Lempicka也是如此。

在Tamara de Lempicka的自述中,她於1898年生於波蘭華沙的富裕資產階級家庭,父親Boris Gorski,是貿易商行的老闆,母親Malvina Gorska,出生於法裔貴族世家,在那個社會階級區分嚴格的「美好年代」(la belle époque)裡,Lempicka曾先後於瑞士洛桑與聖彼得堡就學,年少時即深愛波蒂切利(Botticelli)、拉斐爾(Raffaello)等藝術家的畫作,宗教畫中的紅色也因而成為她作品中經常出現的色彩,後來她為了逃離俄國十月革命戰禍而與前夫共赴巴黎,同時師從立體派畫家Andre Lhote與Maurice Denis學畫,畫風遊走於立體派與那比派之間,戰後成名於美國好萊塢。根據傳世的資料顯示,Lempicka出生於1895年的莫斯科,母親是富有的波蘭貴族,父親則是俄籍猶太富商,早在Lempicka的幼年時代,她的父親就因離婚或遭殺害等不知名原因消失人間,Lempicka於是將父親存在的記憶連同她所傳承的猶太血統一併抹除。

裝飾藝術時期最耀眼出眾的女畫家

備受母親娘家疼愛的Lempicka,16歲就立誓「一輩子只想過著奢華享樂的生活」,18歲時嫁給了俄國律師Tadeusz Lempicki,在俄國爆發「十月革命」後,為了營救效忠沙皇的丈夫,她選擇出賣肉體,成為瑞典外交官的情人。1918年,Lempicka偕同獲釋的丈夫逃往巴黎,沒想到丈夫竟因牢獄之災而一蹶不起,女兒Kizette的出生,使一家人的生活頓時陷入困境。為了謀生與年少時誓言的許諾,Lempicka拾起畫筆與調色盤,周遊巴黎的藝文界與社交圈,出色的彩調創意瞬間廣獲青睞,不只在媒體界擁有「美貌新銳女畫家」的極度讚譽,更成為社交界閃亮的巨星,與當時的前衛藝術名流交往,歐美的上流人士莫不因擁有Lempicka簽名的肖像畫而自豪,而她首場名為《Art Deco》的畫展,也獲得當時主流時尚雜誌《Harper’s Bazaar》的好評,藝術史更將她歸屬為「裝飾藝術」中最耀眼出眾的女畫家。

縱情奢華享樂的二O年代

對Lempicka而言,體驗、享受藝術與晉身上流社會同等重要,令她感興趣的,不外乎與貴族富豪、知識精英等上層階級人士的交遊。當時人們沉湎於幕簾永不落下的喧鬧晚宴,試圖在荒淫無度的酒神狂歡中忘懷一切戰時的夢魘。所有的藝文社交在放蕩不羈的藝術家號召下蓬勃,資產階級也迅速跟上這股時代風氣,渴望徹底遺忘戰前保守主義領軍的舊世紀,音樂家Jean Wiener就曾表示:「對於具有十足創造力的人而言,這個時期就是再好不過的沃土與盛世。」戰後的生活掀翻了戰前一切的生活秩序,巴黎也在此時進入一個新的時代,人們只能在娛樂聲光下尋求自救的新模式,立體派畫家Fernand Leger就表示:「1918年,隨著和平來臨,人們睜開也張大了眼睛,緩緩舒了口氣,重新發現生活的美妙,與此同時,一股盡情舞動肢體、亟於發洩尖叫的狂野慾望緊緊抓住了人們,追求新生活的浪潮充斥整個世界。」在這後來被稱為「咆哮二O年代」(Roaring Twenties)的時代裡,巴黎在轉瞬間脫胎換骨,成為所有新鮮創意思維的棲身之所,而當時走紅國際的服裝設計師Paul Poiret將原先存放個人時裝作品的居所開放給Andre Salmon策劃名為《現代藝術在法國》的展覽。當所有鮮奇事物不斷向世界之都巴黎聚攏,身穿Chanel高級時裝、駕駛藍色Bugatti跑車、周旋於沙龍與派對之間的Lempicka,不只是一名氣質高雅、擁有極強控制欲的性感女郎,更是巴黎街頭最美麗的風景,而在巴黎塞納河左岸梅尚街(rue Mechain)7號工作室的日子,則是她人生中最愜意的一段時光。

特異獨行的高調作風

知名的詩人兼劇作家Jean Cocteau指出:「在Lempicka的心目中,藝術與上流社會具有同等重要的價值。Lempicka除了誘惑之外,什麼都能抗拒。」Jean Cocteau對Lempicka的認知相當深刻,因為就當時人們的標準來說,他們兩人具有相同的本質。身為畢卡索(Pablo Ruiz Picasso)的摯友, Cocteau偏愛穿著飾有花邊的服飾,佩戴新奇的飾品,很快就獲得巴黎社交界的接納,雖然許多堅守波希米亞生活方式的藝術家看不起他,認為他只是個來自右岸權充高雅的花花公子、一名特異獨行向上爬的野心家,但在十多年間,Cocteau就在巴黎的藝文社交圈佔有一席之地。事實上,Cocteau與Lempicka的價值觀,顯露出紈褲子弟(Dandy)在現代性時期(Modernity)所提出的表面邏輯:「表面即是深度所在」,就算是一套衣物、一幅畫作或一句話語,都足以代表一切,如果不具「可看性」,便不需留駐目光視線。他們將自我展示在他人面前的同時也自我觀看,推演著雙向互動的視覺消費邏輯,而服裝展示與標榜特異獨行作風的表面邏輯,也進一步提出審美觀點的絕對標準,同時劃分品味差異的距離。

軟調情色女先鋒

Lempicka向來認為,藝術品的價值是由它在市場上的商業價格所決定的,而她的作品在今日藝術市場的高價行情,或多或少來自於Madonna等好萊塢明星的追捧,其作品的藝術光環,仍在今日的時尚界造成莫大的影響,除了設計師參考她畫中人物的懷舊風格服飾進行創作,許多時尚界知名的攝影師,也試圖擬造重現她畫筆下的暗影光暈。她在創作自述中曾提及:「每一幅都是屬於我個人的自畫像。」其創作中的自戀情結可見一斑。堪稱Lempicka情慾創作高峰的裸體油畫代表作《亞當與夏娃》,於1994年以198萬美元在拍賣會上成交,置身超現實主義大廈背景前的男女模特兒,性感煽情的情慾裸體,在恣意揮灑情慾想像筆觸的美女畫家前,留下可供觀者進行種種詮釋遐想的定格畫面。在《亞當與夏娃》拍賣成交不久後,加拿大蒙特利爾美術館,也舉辦了Lempicka的作品回顧展,觀展的藝術家與媒體無不給予高度評價,認為她是一名「勇於以畫筆探討情色邊界的女先鋒」,其作品所流露的「軟調情色」(Soft Porn)況味,讓她足以媲美當時擅以立體派畫風展露現代工業文明的畫家Fernand Leger。

衝擊感官的肉體慾力

置身風流名利場,Tamara de Lempicka的冷眼定見,讓她化身為品味精刁的玩家,所有的畫作,都蒐羅了富豪名流生活底色的旋律,同時勇於歌頌她自身獨有的自戀自負意識,喧囂的感情形貌,讓情慾躍然畫面,豔色無際。Lempicka既有承自家世的眼界,又能自在運用高彩純色潑灑出情慾殊相。旺盛的情慾,激發她創作的靈感,立體主義與象徵主義的手法,在濃稠的色調裡,更蜿蜒綻放著她骨子裡浪漫不羈、桀驁不馴、難以抑制的熱情,她在畫中添注了十九世紀印象主義大師莫內、竇加的筆法與瑰麗色彩,同時運用晚期印象主義中立體派觀察世界與男女人體的獨特視角,她的筆調帶有濃厚裝飾性的圓潤線條,散發出濃麗肉慾氣息的女體畫像,衝擊著世人的知覺感官,融混了立體主義與古典主義風格,使肉體更具穿透性與誘惑力,不論是飽滿堅挺微微上翹的圓錐狀乳房、隆實的腹部或是豐腴的雙臀,都使人聯想到大地之母般的旺盛生育能力,體態慵懶的女子肌膚凝潤,略顯倦怠的眼神透出誘惑神韻,宛若姿態曼妙的美豔海妖,隨著時代的洋流婆娑起舞。

彩繪爵士年代的世故女人

Lempicka在人生情慾最旺盛的階段,展現了個人藝術創作輝煌高潮的沛然能量,她的彩繪大多數描繪了二O~三O年代打扮「世故」的女性(sophisticated style),金片鑲嵌的絲袍、毛皮圍裹羽飾,羅衫圖紋牽絲攀藤,努力拼湊著咆哮二O年代時尚的形貌,流線型、現代化的細節描摹與構圖,帶有裝飾藝術的美學風格,加入了當時時興的「爵士文化」主題,整個二O年代,她將多數創作的時間用於研究羅浮宮館藏大師傑作的光影技法與色調,而受到了十六世紀法蘭德斯畫家的影響,將其以木板作畫而得的肖像畫半透明色調,與自我的創作加以融合。宛如由情感念力凝成的桂冠,戴在爵士年代的里程碑上,Lempicka畫中嫵媚浮罩的暗影,無所禁忌地放縱著自我的慾念,展延成為時代的縮影與暗喻,而女性裸體的場景,更促成情慾湧動的共鳴,唯美的畫卷,體現了一種經過提煉的理想之美,雖有藝評家論斷她將裸體藝術淫樂化的傾向,然而展示裸體藝術的各式魅力型態,正是Lempicka繪畫藝術的關鍵主題:胸衣半褪,雙乳微露,具有輕佻幻想的性刺激,晃蕩著鮮麗豔綠的身影,她的手筆起落之處,宛若經過時光風化後的五彩石像,呈現出對於自我肉體的自戀情節,有評論者指出Lempicka自女性模特兒身上發現她自身的美,而將出自本體宿命的衝動完全渲洩在畫布上,當她的視線越過橫臥於眼前的軟滑玉體,即透視了屬於她自身的美豔誘人;當面對男模特兒時,Lempicka又能在男性充滿慾望的目光頂禮下,再度確認自身獨一無二的美態,描繪出一幅幅感性無以復加的情慾自畫像。

勘破男性神話的假象

Lempicka筆下的男性肖像,多半有著同樣略顯僵直的肩膀,以及同樣硬挺的禮服。不論畫中人的職業、身分為何,在硬挺的服裝下,全都有著同樣傾斜、看似寬大而失當的肩膀,有評論者依此提出Lempicka畫作中投射出「法西斯分子」的趣味,更有研究者依據心理動向的成因,推論Lempicka畫中男性的浮誇肩膀,源自她潛意識中關於戰亂時期對比的記憶:在俄國十月革命前,Lempicka著迷於舊日資產階級男性的權勢與專橫的魅力,但在突如其來的革命之後,所有昔日的階級秩序全被推翻,令Lempicka神往的「男性神話」不攻自破,在她日後為這些窮途潦倒男性作畫時,甚至還得為其借來軍裝禮服,這些男人才能在她面前擺出姿態,而她描繪男性的筆觸,正是潛意識中意念的轉化。在肖像畫中,艾里斯多夫王子(Prince Eristoff)在超現實的繁麗背景前,眼窩深陷,手中無力地拄著拐杖,神色抑鬱,宛似落入追想皇宮盛景的沉思,更有被畫者兩眼失神,渾然沉浸在古柯鹼的迷幻夢境,在Lempicka筆下的第二任丈夫Raoul Kuffner男爵,眼神相對堅毅,卻仍難掩變賣家產、散盡家財、前赴新大陸的落寞神色。藉由作畫時犀利的觀察,Lempicka識破了男性強悍偽裝下軟弱的本質,她以畫筆揭露了財富權勢假象後的真相。

性解放的幻想轉移

在Lempicka眾多的裸體畫作中,《美麗的拉法拉》(La Belle Raphaela)擁有極高評價,就連當時的倫敦《週日泰晤士報》,也曾評述這幅作品是「本世紀最光彩奪目的裸體畫」,畫面中特殊的透視角度,讓觀看者的視角處於拉法拉小腹三角區位,而這誘人的性感地帶,則掩映在微妙的暗影中,仰躺的姿勢,較不易表現乳房張狂的情慾誘惑,但Lempicka運用光線的強烈對比,將觀者目光自小腹延伸向誘人的乳房,勾勒出放縱肉慾的性感尤物形象。

後現代主義學者布希亞(Jean Baudrillard)曾指出:「在人類消費的全套裝備中,有一種比其他一切都要更為美麗、更加珍貴、更形光彩奪目的物品──它比裝載著所有元件的汽車,負載了更為沉重的內涵。這便是身體。在經歷了一千年的清教傳統之後,對它作為身體與性解放符號的『重新發現』,身體在廣告、時尚、大眾文化中的全面登場……,今日所有的一切,在在證明了身體已成為救贖的物品。」Lempicka畫作中的愛欲化(eroticization)讓裸露成為一個奇異的介面,從純粹的視覺形式,定義了事物的本質,從而產生了情色幻想的轉移。在Baudrillard的論點中,自戀幻象是所有姿勢的本質,各種各樣的姿態撫摩圍裹著身體,將它變成了情色幻想的象徵,除卻了自戀幻象本質的撫摩,身體本身並不具備絲毫色情聯想的解讀。事實上,裸體並不等同於色情。就服裝史長久以來的論點來說,唯有當人類恥於裸露後,裸體本身才具備了色情的意味,而當個人面對與性相關的事物,表現出不安情緒的反應時,這種羞恥感被色情化、淫穢化,就成為對於裸體的異化,而將裸體解構為帶有符號特質的色情性感帶。麥克‧費勒史東(Mike Featherstone)曾指出,在消費文化中,身體成為愉悅的載體,廣告使人們慾望著一種理想化的身體意象,並使青春美麗的身體,具備了更高的交換價值。透過Lempicka的畫作,身體被重新看待,同時延伸出情色與色情雙向的討論,不是因為畫中的身體取代了靈魂或精神,而是如同Baudrillard所言,Lempicka的畫作將身體化為一種具備「娛樂及享樂主義效益的標準化原則」,使身體成為最美麗的物品,「才能在被解構的身體、被解構的性慾相呼應的基礎上,建立起一種效益經濟模式。」Baudrillard認為,在個人化的自戀式崇拜裡,美麗與色情是兩大主題,但這種藉由身體所體現的享樂主義,並非是古代昔蘭尼學派(Cyrenaic)或伊比鳩魯學派(Epicurean)所強調的需要及慾望的滿足,在當代的享樂主義中,所有的個人需求及慾望,乃受制於外在感官經濟體系的影響,而進一步創造出全新的慾求。

美貌女畫家的人生終點

1928年,Lempicka終止了第一段婚姻,1933年,Lempicka與當時奧匈帝國最大的地主Raoul Kuffner男爵另結婚約,並與男爵一起移居美國洛杉磯。離開了歐洲,Lempicka遠離了其所熟悉的社交舞台,即使她樂於穿梭電影界名流的社交聚會,但當時好萊塢的影劇名流並不時興購置藝術畫作,Lempicka因而徒具「帶著畫刷的男爵夫人」的調侃稱號,再加上四O年代美國的抽象畫潮流,使她的創作能量大幅銳減。1962年,男爵去世,她從此放下畫筆。1974年,她再度移居墨西哥庫埃納瓦卡(Cuernavaca),1980年Lempicka溘然長逝,女兒以直升機將她的骨灰撒在波波卡特佩特(Mt. Popocatepetl)火山口,為她絢麗的人生畫下句點。

photo/Palace of Fine Arts, Mexi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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